粉色簪花微微笑著,“買些回去與母親也嘗嘗。”說罷便將那食盒子擺來了小案上。
蜜兒取出裡頭的小盤子,擺好滿滿三層紅玉糕,方放回了食盒子裡。“一共是十六個,四十八錢銀子。”
粉色簪花與一旁嬤嬤點了點頭,便見嬤嬤送了一兩銀子來,“小姐說,其餘的便與你做打賞了。”
官家小姐果真出手闊綽,蜜兒高興著,她那銀錢袋子,又小漲了一筆數目。蜜兒自與人道了謝,方又盈盈送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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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太陽落得早,馬車停在明府門前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黯淡。慈音與香琴一道兒入了明府大門,便要往方氏房裡去送點心。
香琴自幼便有些害怕嫡母,便就與慈音說了彆,回去自己的院子了。
慈音隻帶著巧璧,拎著那食盒子,往方氏的惠慈軒裡去。巧璧一旁扶著小姐,小聲醒著,“老爺身子不好,夫人近日來麵色也都不怎麼好。小姐這麼一去,怕該是要聽難聽的話的。”
慈音卻隻淡淡的,“母親心情不好,便更要吃些香甜的散散悶氣兒。”
巧璧一笑,“小姐可瞞不過我們。二爺每日夜裡回來,都得去夫人那裡請安。這些點心放在夫人這裡,讓他見得這食盒子、白玉花兒碟子,他便得知曉小姐一番心意了。”
慈音微微歎了聲氣,抬手一戳那丫頭的眉心,“現如今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巧璧了,改明兒你來做小姐罷。”
巧璧笑著認了錯,“小姐可莫怪我,我不說了便是。”
慈音見她模樣,方露了笑。巧璧自也不提二爺了,隻扶著自家小姐,往惠慈軒裡去。慈音行至偏堂門前,卻聽得林姨娘也在裡頭,許是下午過來說話,還未回去。
慈音正打算進去給母親問安,行到了門邊卻忽聽得自己的名字,原是姨娘正道,“慈音尚且還能靠著她哥哥,香琴怕也隻得倚仗著夫人了。香琴雖不是嫡長,可也算是老爺唯一的親生女兒,夫人不為她打算,也該得為二爺打算。眼看著日後是那位當家,便就讓香琴先與方家將親事定了,也好與二爺事先尋個靠山。”
慈音聽得林姨娘是在與母親說香琴的婚事,方沒再往裡去,隻悄聲退去了門邊聽著。
她自是記得,香琴自幼與方家嫡長的表兄要好,如今確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林姨娘原是母親從方家帶來的陪房丫鬟,今日來與母親求的,便該是香琴與表兄的婚事…
方氏小飲完一口茶水,方將茶碗撂下去了桌案上,“老爺今日依舊安康健在,你便如此慌亂,叫兒女們見著了,該作如何想?”
林姨娘連連垂眸下去,聽著訓斥。
方氏輕掃了一眼她的麵色,方繼續道,“且不說方家如今在朝堂上也並非穩固,還需得傍著我明家,做不得遠兒的靠山。我家嫡長女的婚事還未定,何時便要與庶女說親了?你便就看著眼前一畝三分地,以為尋得個最好的,便急著讓我去說親?豈不知道自己短淺?”
林姨娘頓時無話,帕子擦起眼淚來,又多說了些賠罪認錯的話與方氏聽…
慈音見得眼前這番景象,便不好再進去了,隻又領著巧璧出了惠慈軒。等回了自己的簫音閣,方讓嬤嬤再將那食盒子送了過去。
可仔細想來,姨娘如此著急香琴的婚事,也多是因得父親的身子不好,哥哥雖是位高,嫡母卻早早與哥哥生了嫌隙。姨娘又是母親帶來的人,心中不安便定是有的。
等用過晚膳,慈音方又起了身,行去了就靜鬆院裡。
屋子裡燈火有些暗,嬤嬤伺候完明炎的粥食正從房中退出去。慈音手捧著本古卷,便尋去了床邊坐下。見得榻上明炎正欲睡著,因得久臥病榻,父親麵容已經幾分枯槁。慈音不覺也幾分心疼。
她出生之時親生父母便已經亡故,自從記事開始,便也知道自己和哥哥並非明炎親生。可父親依舊當她作嫡親的女兒看待,疼愛有加。
慈音抬袖輕去探了探父親額頭,覺著並未發熱,方覺安心,手掌又順著父親瘦削的麵龐,碰了碰那些花白的須發,心間又起了些疼惜…
床榻上的人,似是被打攪到,眉間微微皺起,緩緩睜開眼來:“是慈音來了啊…”
明炎聲音沙啞,見得女兒在床邊上,卻強撐起來一副笑容。看清楚了女兒麵龐,方發現她眼眶中似有什麼東西在閃動,明炎緩緩抬起手來,撫去了她麵龐上,“傻姑娘,哭什麼?”
慈音方收了眼淚,抿唇笑了起來,又拿起手中古卷與他道,“怕父親悶著,我來與父親讀書的。”
明炎笑道,“好。”說罷了,又想抬聲叫嬤嬤來添燭火。
慈音憂心他動氣,便讓巧璧去辦了,方又與明炎說起自己這古卷來曆,其中故事。慈音聲音文弱,說起這些來,悠悠然然卻又有條有理。明炎也心知女兒是不願提起他的病情,隻默默邊頷首邊聽著。
等得小半本子說完,慈音方覺著口渴,支開巧璧去倒茶水來。方聽得明炎提起,“家中有煜兒坐鎮,我尚且放心。隻是你的婚事一直沒定下來,卻也不知煜兒是作何想法。若你真是心許遠兒,為父也有些彆的辦法。我與內閣林大人多有幾分交情,便先將你過繼過去,再嫁來明家,也不無不可。”
慈音聽得這席話,隻覺心緒林亂,隻得顧左右而言他,“我聽他們說父親胃口不好,近日可有什麼想吃的,我明日與父親張羅了來。”
明炎自知她羞怯,笑著道,“那這事兒,明日我與煜兒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