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能祛毒邪的。可大過年天,酒肆都不開門…蜜兒卻很快有了主意。阿娘與薛家酒坊的金大娘,早前還有過幾分交情,敲一敲門,該能買到的。
外頭還下雪,她起身去尋了件小鬥篷披上,方帶著自己那銀錢袋子出了門。
等得屋子裡沒了聲響,明煜用被褥再將自己裹緊了些。他眼下發著高熱,頭腦卻依稀還算清醒。
方才從床榻走到門邊那麼幾步路,他便已經支撐不住。那丫頭說的沒錯,以他今日的身子,要走出去這門口都難。
他在想著自己的去處。
鎮撫司,不行。明遠如今得了禁衛軍大權,定會在鎮撫司裡安插他的親信。
慈音,遠在明府,更是不行。父親病重,他的死信一傳出,家中定由得方氏坐鎮。他此般虛弱回去明府,與羊入虎口沒有區彆。
其餘朝中官員,都是些明哲保身的人精。若見他如此模樣,想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數,官場人情,冷暖自知,他便也暫時斷了這頭的念想。
若這丫頭無心害他,這街巷裡便是安全的地方。他還傷重,切忌心急,隻能既來之,則安之,將一切從長計議。
想明白這些,他方覺身子放鬆了幾分,自己扶著床沿躺了回去…
隻是身上越發發了寒,腿上傷口火辣,又讓他難以入眠。如此昏昏沉沉不知多久,方覺屋門敞開了道兒口子,一陣冷風直灌了進來。緊接著門吱呀一聲響,很快又被人合上了。
輕巧的腳步聲進了來,似是收了傘,放去了門邊。再將身上的小鬥篷取了下來,掛去了門後。他雖看不見,卻將這些一係列的小動作收入心底。
那腳步聲漸漸近了,湊來他麵前的時候,他又察覺到她頭發上的水汽,這才知道外頭該是下了雪。
“你、你還好麼?”兩支纖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肩頭。
蜜兒懷裡捧著那壺買來的烈酒,見他麵色幾分蒼白,又再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果還是滾燙的。那人被她一碰,眉心皺成了一團,似是睡得不沉,被擾著了。
可她也隻好繼續擾著,“酒還暖著,先用上吧。我扶你起來。”她說罷了,放下酒壺去扶人。他身子雖重,這幾日她照顧著他,早也學會了該如何發力。扶著肩膀,再撐腰身,讓他靠在自己半麵肩膀上。
明煜隻覺背後那副身板子太過羸弱,他實在不敢全部氣力托付在上麵,幾番掙紮之下,方強撐著打開眼來。
蜜兒見他醒了,拿著旁邊折好的棉被墊在他腰後,起身掀去了蓋在他腿上的被子,又去一旁繡架旁的針線盒裡,尋了剪刀來。
順著衣物上血漬,將那褲腿剪開。隻見緊致的肌肉線條上,一道兒已經發黑的傷口…
血的腥味兒有些變了質,衝鼻。
蜜兒忙一把捂起嘴鼻,卻沒忍住一聲乾嘔…
那人聞聲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眉間一緊,人也跟著要起來。
“你彆動。”她有些愧意,那日幫他打理傷口,便隻照顧了上身。她也想著去查看的,可畢竟礙著男女之彆…便輕易放過了。怎麼知道,這裡的傷口今日已經潰爛成了這般模樣…
她隻好忙著補救,床頭拿來酒壺,正要沾濕帕子。手中酒壺卻被那人一把奪了過去。他聲音虛弱著,隻道,“我自己來。”
那人的脾性,蜜兒見識過了,自不敢得罪。
見他自己拿過去酒壺,揭開酒塞,先往自己喉嚨裡灌了下去。蜜兒看得一驚,忙要去奪那酒壺,“你這般模樣怎還想著酒喝?”
那人卻不知哪兒來的氣力,將她一把推開。“酒能止疼。”
說罷,身影一斜,將酒壺裡剩下的往那傷口上狠命倒了下去。
蜜兒的視線被他用身子擋住,隻聽得他喉嚨裡壓著悶響,卻是一聲不肯發出來,她隻覺心口發麻,那股麻意順著後脖頸,一直爬上了頭皮…
她側了側身,尋著他半邊側臉看去,方見他側額上青筋滾動,麵色僵白。傷口遇上酒的滋味兒,她也做菜的時候也遇過,一點點的小口子,便能疼得她兩眼發昏…
趁著酒還剩得小半,她得去搶了酒壺來。
方碰著他一下,那人手中酒壺險些滑落,整個身子也緩緩倒了下去。蜜兒忙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顧不得其他,隻得將他扶著靠回去床頭被褥上靠好。
她也不知自己從哪兒借來的膽兒,斥他道:“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怎還隻知道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