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嬸母家的院門後,宋浮先看見幾個年輕的姑娘,五彩六色的裙子湊在一起賞心悅目,卻不是熟悉的表親姐妹。
這時客人已經來了不少,都在宴客的涼棚下麵坐著。大嬸母高氏喜歡種花,涼棚搭在桃花樹的下麵,四季蘭的旁邊,男女各占兩桌。
宋浮和衣南錦先去叔伯那邊問候,他們是張家的親戚,以前和宋浮的小舅隻能認個麵熟,現在更如陌生人了。
宋浮挨個長輩先稱呼一遍,衣南錦照著降個輩分,也稱呼一遍。衣南錦露著一副興高采烈的和氣脾氣,彆人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張守平和張子升幾個小輩也在邊上圍著他,場麵十分和樂融融。
宋浮不能留在男客中間,隻好去見一見大嬸母,高氏正在廚房裡忙碌,對宋浮特彆交代了一條:外麵有幾位親戚家未嫁的姑娘,如果她小舅對哪個有意,就能做她的舅母。
宋浮道:“阿舅說了不想娶妻。”
高氏道:“你阿舅都快三十了,回鄉不就是要安定了?我們做嫂子的怎麼能不儘心?這些姑娘才十七八歲,男人都喜歡小嬌妻,你阿舅肯定高興的。”
宋浮回到門外,從廊下看著庭院裡的景象:幾位遠親姑娘坐在東邊,卻紛紛望著西邊,是不是在悄悄愛慕著衣南錦呢?
宋浮還沒琢磨出自己的心思,二嬸王氏等人在涼棚下麵向她招手,宋浮過去又挨個問候一遍,王氏留她坐在身邊,掩著口道:“蓮子,這裡的幾個姐姐你喜歡哪一個?”
宋浮不好意思地看看她們,什麼也沒說。二嬸雖然聰明,風趣,卻經常忘記宋浮已經不是孩子了,那能隨便評論和她年齡相仿的姑娘?
熱鬨的家宴散了,馬背上馱著比來時更多的東西,是親戚們熱忱的心意,宋浮的口袋裡也裝著幾件小東西……嬸母們和另兩位女眷臨彆時塞給她的繡帕子和香荷包,要轉交給衣南錦。
姑娘們的心意沉甸甸的,宋浮想起衣南錦被嬸嬸引見給她們時,也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挺樂意的,便笑著問:“阿舅,我這裡有幾條姑娘們送你的帕子,要不要挑一件收下?”
衣南錦一心一意地牽著馬,忽然聽到奇怪的話,回頭看看她道:“當真嗎?你覺得我和誰相配?”
宋浮一愣,悄悄將他和那幾位姑娘放在一起配了配,嗓子裡頓時像堵了塊帕子,還有哪兒酸酸的,像遇到了一件傷心事。
衣南錦道:“等嬸嬸們問起的時候,再還給她們吧。”
宋浮心裡一樂,笑笑地向前看去,隻見有乘轎子,一匹驢子從石橋那頭上來。桃紅色的轎子不像正經人家的事物,騎驢的女人歪戴著一頂插著彩花的寬簷帽子,錦衣貼金,露著胸脯和雪白的胳膊東張西望,麵帶著自負的驕色。
驢子和轎子一起爬上了橋心,剛好和宋浮他們迎麵碰上。騎驢的女人打量著衣南錦,眼光移向他眼角的小痣,隱笑著拉住驢子問:“這位相公是誰呀?”
宋浮認出她是三春房的鴇母,有時帶著幾個女兒去大福洗浴,包一個小池,洗完後還要吃茶喝酒。
衣南錦勾起一笑,嘖嘖兩聲道:“我當是哪家的貴婦,原來是阿鳳。”
宋浮有點糊塗,鴇母好像知道衣南錦是誰,又不是很確定,所以試探地問了一句,也許鴇母和她阿舅有什麼關係?衣南錦能應付嗎?
鴇母見衣南錦認出了她,舉手把臉上的帽子掀開些道:“有空去我哪兒坐坐,隔了這麼多年又看見你,我這心裡怎麼撲通撲通的?”
這位鴇母和宋浮舅舅曾有些特彆的關係,衣南錦雖然猜出了她是誰?並不確定她心裡的感受,便高興地說:“好,去坐坐。”轉身問宋浮:“自己回去行嗎?”
宋浮點點頭,從他那兒接過韁繩,繞過轎子先走了。
下橋又走了十來丈,宋浮才回頭看看,對岸的長街上人流如織,驢子,轎子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