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照夜清忽閃如點點繁星,環繞在絲翊的黛色衣裳,柔白的手掌攤開時,一隻又輕飛在她的鼻尖,它們在絲翊的掌心嬉戲了一會兒便飛走了。
山神拿起木杖在空中施法畫符,照夜清又被法力召回飛散開來,發出的光隨著符咒的走向附在懸空的幾張黃紙。
隻見絲翊收符動作利索:“謝了老頭,我還有大事兒要辦。”
山神一臉和藹的笑容回望:“你這丫頭除了引魂和倒賣符咒,沒見得你還有多大事要做。”
絲翊和一隻小猴子似的在石頭上竄跳,捏了捏山神的臉和耳朵:“山神爺爺,你這老神仙可知我是人,是妖,還是……異類呢?”
任由她胡鬨還揪胡子,山神頗有深意地望著她那雙紅眸,又轉而抬頭望天:“嗬嗬嗬,小丫頭,老夫隻是區區青風山的山神罷了,終有一日……你會長成比這天邊的五彩光還美麗的人。”
手上把玩了一會兒狗尾巴草,絲翊擺了擺手:“嗐,問了白問,但話還挺中聽。走了老頭!”
山腳那處的背影逐漸消失,山神佝僂的姿態也變回了原有的清俊模樣,未料絲翊幾百年來第一次問他,她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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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鬼城的望鄉台出現以後,百鬼哭嚎算是消停了點,但每年還是會遇到未喝孟婆湯之前,在黃泉路上就哭半天的鬼魂,仍為凡間經曆之事黯然神傷。
絲翊吹著骨笛將青風山那處迷路的魂魄引至黃泉路,收魂符中的一縷幽魂飄出,茫然望著四周,仿佛四處都沒有儘頭,聽到雷聲驟響,也似有雨水降落能浸濕魂魄。
小豬荷包內被絲翊掏出了幾張符,獻寶一般說道:“大哥你有所不知,這黃泉一路可謂是艱險,來一張鬼城自製平安符保你一路不再經曆山崩水淹、美女幻象誘惑、雞抓狗咬,輕鬆飄至還魂崖投胎轉世。”
失魂男擦了擦眼淚:“嗚嗚,這歪七……扭八的啥怎這麼貴?”
絲翊挑眉:“這玩意兒在鬼市上可賣三萬。”
失魂男:“三萬兩!我家人都沒給燒這麼多紙錢啊!”
絲翊拍了拍失魂男的肩膀:“三萬冥錢啊大哥,瞧這畫得多精致!但我隻收五千。”
緊跟在絲翊後頭的鬼差小嘮輕聲說道:“低價倒賣符咒給這些善人少受罪也不是一兩天了,要是她隨意賣給惡人,我肯定在冥王麵前告絲翊一狀。”
鬼差小叨點頭應和:“她剛來那會兒,年年在還魂崖六道輪回排隊跟溜梯子似的過了個遍,這不!還是不能輪回。”
鬼差小嘮眼見絲翊買賣成了,不禁唏噓:“嘖,可不是麼,冥王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不能繼任鬼差,搶著黑白無常的活兒,也不知留著她到底有啥用。”
——
中元節,望鄉台虛境之中是人間的河燈燭火搖曳在河麵點綴。絲翊兩手托腮趴在望鄉台的石欄,出神地望著這些祭奠逝去親人的家人們。
這些年她也瞧見過幾百種河燈了,逝去的人在這哭聲震天,可那頭,淌過河麵的燈,盞盞皆是惦念。
絲翊忽然想起了什麼,便直奔到了這鬼城之內野鬼村的清水河,自言自語道:“嘿,幸虧我從那鬼市用賣符所得的冥錢買了這紙。”
清水河的水並不清澈,反倒是渾濁的。野鬼村的涼亭頂上,有一抹玄色身影靠坐著,劍眉星目的側顏不知望向何處。
眼見絲翊用紙折起了紙船,放在河麵上,紙船隨著河水逐流,絲翊對著手指蹲坐著,乖巧的模樣略有期待地念叨著:“問家宅!”
未見河麵的動靜,絲翊疑惑:“這鬼市賣紙的老板說小船折完放在河麵,虔誠三字一問即可,但也並未顯象啊!”
“你被騙了。”
聲音像是空穀傳聲,絲翊四處探看:“誰!”
從涼亭一躍而下,絲翊在眼見此人的霎那,在腦海裡找遍了自己引過的千百隻鬼模樣,沒見過這麼俊美的鬼。
身形如古雕刻畫,淡定淺笑讓絲翊一時晃神。
“他是不是與你說,這是百問紙。”
絲翊回得磕磕巴巴:“老板說……問什麼就,會顯像。”
玄衣男子輕笑:“百問隻是白問罷了。”
一時泄氣,氣鼓鼓的腮幫子讓玄衣男子不禁多看了兩眼,可絲翊卻說:“不對,野鬼村的野鬼,皆是缺胳膊少腿缺心眼的短時在此,你這完好的野鬼在此地飄蕩作甚?先跟我走!”
說完,從自己的小豬荷包裡麵拿出了骨笛吹奏,絲翊挫敗地跺腳:“這骨笛對你怎麼沒用呢……”
玄衣男主拿了一塊令牌扔給絲翊,“拿著這個,去鬼市。”
絲翊仔細看了看令牌上的字:“景頁?我說你真是鬼美心善啊……難道你是在哪兒當差的,我怎沒見過你?”
徒留背影,玄衣男子一瞬隱形:“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