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 “你真的厭惡我麼?”(1 / 2)

一物降一物 cabodei 5094 字 9個月前

朱依依又一次夢見了葉初,但這次與往日夢境不同,並不是再經曆一遍曾經發生的事,抑或是曾經發生的過去的扭曲或變體。

它是新的。

夢中,葉初在麵上蒙了塊幾乎不起作用的青紗,隨意打了個結係在腦後——青紗好像還是臨時從衣角上撕下來的,他散著一頭白發,正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株梨花樹下,看著自己。

這個人,未免過於灼目好看了。

朱依依明明知道是夢,心還是無法抑製地狂跳起來。

“葉初?”

他看著葉初朝他走來,石青色的大袖隨風輕動,頭發也吹落了些在額前,偏偏擋住了他最好看的眼睛。

他現在是用什麼樣的眼神在看自己?

葉初近在眼前了。

以往在夢中,葉初總是用一種冰冷,或者說嫌惡的眼神看著他,因此他現在並不敢抬頭。

可若是要他轉頭就走,朱依依又覺得舍不得。

進退兩難之際,一雙手生疏地攬過他的後背,將他抱進懷裡。

“你……你為什麼?”朱依依話到嘴邊又停下,他想問的太多,但又貪戀此刻葉初的懷抱,不肯輕易打斷片刻的溫情。

“第三次。”朱依依聽見葉初說,他沒明白。此時,那種委屈又彆扭的情緒又湧了上來,很奇怪,在被葉初殺死的夢裡,他沒有委屈,在一次次重複著冷言冷語的夢裡,他沒有委屈,偏偏在被葉初抱著的時候——

朱依依身子有點僵,想要推開葉初,可葉初力道變大,並不給他掙脫的機會。

朱依依鼻子微酸,說:“你現在是做什麼?不是已經走了嗎?又回來做什麼?”

葉初說:“許多事情,我都忘記了。”

朱依依:“你忘了什麼?”

葉初不說話。

朱依依感覺葉初放在自己背上的手鬆了,他直起身來,才發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有點太近。

往後退了兩步,他看見葉初垂著眼,好像有些傷心。

“你真的厭惡我麼?”朱依依聽見葉初這麼說,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話不該是我問你麼?

一陣風攜著大片的梨花飛過,那些白色與粉色都變得炫目。朱依依用手遮住眼,再看,葉初已經消失了。

·

醒來時,朱依依發覺他就躺在一株碩大的梨花樹下。

他伸手拂去落在臉上的花瓣,站起身來,發現這裡是他一度非常熟悉的地方——他與葉初朝夕相處十年之久的問政山。

小葉靜靜地趴在一旁的青石上,快要被花瓣埋起來了,它好像也正睡著。

朱依依抓了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陷入疑惑之中。

這裡的溫度與彆處不同,梨花原是三四月就敗了,這裡的梨花才開,將整個山坳都染成一片粉白的煙霞。

可這些都不足稱奇,怪就怪在,他是怎麼回到這裡的。

小葉並沒有睡著,他把自己埋在殼裡,自閉了。

朱依依果然很討厭葉初,連帶著自己這個和葉初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都一起被討厭上了,簡直是殃及池魚!因為朱依依不喜歡,他簡直想立刻與這個他根本沒有一點記憶的葉初割席。

以後該怎麼辦呢?一直以烏龜的狀態和朱依依相處麼?

換成以前也不是不行,但現在朱依依下山了,會遇到很多很多人,要是朱依依碰巧又遇到了一個想要占有他的人,而他自己也想要被對方占有的話……

那他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朱依依此時已經開始給春山寫信了。

“春山師兄,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昨日是你把我送到梨花坳的麼?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還是要謝謝你——”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發現春山給的盤纏還在裡麵,頓時安下心來,繼續寫道:“還是要謝謝師兄特地下山給我送生活費,我這次一定會省著用的,直到等到我要保護的那位楊小姐。”

反正楊玫肯定是有花不完的錢的,嗯。

寫完了這些,朱依依準備折起來,想了想,又攤開補上一句:“師兄既然放了小葉在我身邊,肯定是已經了解過,放心了吧!小葉是我很好的朋友,你不必擔心它會做出傷害我的事。”

送出紙鳥,朱依依長舒一口氣,他抓起小葉,準備返回歙州城。

下山時,山風迎麵吹來,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大師兄,是不知道他以前常去梨花坳的啊!

·

再回到城門,拿著破碗坐下時,朱依依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是好久都沒見的林山。林山自從那日清晨與朱依依後,就抱著小妖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林山看見朱依依,徑直向向他走來。

“葉…葉華是麼?”

朱依依:。

朱依依:“啊,差…差不多吧。林大哥,你怎麼又回來了?我記得你家鄉並不在這裡。”

林山看起來比上次見麵的時候瘦了更多,臉頰都凹陷下去,他開口說:“太好了,你還沒走。那日以後……我還沒謝謝,你救了我。”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知道你不一定會接受,但你救了我,還幫我帶出了我弟弟,我林山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以後,就讓我跟著你,行麼?”

朱依依說:“我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少爺,不需要人跟著。”

林山說:“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扮成乞丐在這裡也一定是有事在身。隻是我這趟…送林泉回故土安葬後,一時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做什麼。”

朱依依:“什麼不能做?種田,做買賣,或者像你之前一樣,不都行麼?我從沒說過要你還我這份恩情。”

林山在朱依依身邊蹲了下來,輕聲說:“在歙州城的時候,就先讓我陪著你,行麼?在歙州城,我知道不少能弄到吃的地方。”他又拿出一個饅頭遞給朱依依,朱依依沒接,林山就自己拿著吃了。

朱依依問:“那個人,叫薛誠的,到底是做什麼的?你當時怎麼就那麼相信他,要跟他走?”

林山說:“薛誠…他這個人在我們那的名聲一直不是很好,主要是好賭,但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怎麼說?”

林山想了想說:“薛誠他比我大一點,原來家境挺好的,讀書,文章做得也不錯,但自從三年前與他定親的那家小姐出事後,他好像就變了一個人。”

朱依依想起薛誠係在腕間的那條褪了色的水藍色綢帶,歎了口氣。

林山繼續說:“自那以後,他就被人帶著賭錢,也不讀書了,家產敗了個精光。”

朱依依問:“那他到底是如何知道如願閣的呢?”

林山說:“我也問過他,但他不肯說,隻說是有門路。”

朱依依突然想起了一個關鍵問題:“你們當時,是怎麼進入到枉死城的?!”

林山“哦”了一聲,在包袱中翻找了半天,找出來一塊黑色的木牌,遞給朱依依,說:“這個牌子,是薛誠給我的,說是如願閣的通行證,拿了就能進去。”

朱依依接過來拿在手中。

木牌沉甸甸的,像是烏沉木做的,木牌很樸素,隻在背麵用篆體寫了一個“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