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廢棄的龍神廟裡一片漆黑,廟外不時傳來呼嘯而過的低沉風聲。
葉初輕聲問:“楊玫怎麼辦?”
朱依依:“她有我的傳音鈴,有事會喊我,而且程塵也不會讓她出事。”
葉初挑眉:“你給了她傳音鈴?”
朱依依:“她是個凡人,傳音鈴可以保護她——”
葉初:“不給我嗎?”
朱依依一把掀開身上的大氅,站起身來:“我們還是各自單獨行動吧。”
葉初假裝沒有聽見朱依依的建議,他俯身拾起地上那件厚實衣裳,給朱依依披上。
“無妨,你帶著我就行。”葉初說,“我不要那什麼勞什子的鈴鐺。”
朱依依嘲諷道:“剛才說要,現在又不要,我以前竟不知道一隻龜也有這麼多心思。”
葉初:“彆人給的,縱然是萬般好的鈴鐺,我也是不要的。”
朱依依任憑葉初給他整理,柔軟的毛領妥帖地裹在他臉頰周圍:“現在可以走了嗎?再這樣磨蹭,天就要亮了。”
“好了。”葉初說。
二人一同跨出龍神廟,一股陰冷濁臭之氣撲麵而來,遠處的蒼穹如墨一般黑。
“不對勁,”朱依依伸手憑空一抓,收回時,指尖已沾上一絲黑氣,他說,“是妖氣。”
等到適應了眼前的黑,朱依依才發現,整個天際此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攪著周邊的黑氣一股腦往中心聚集。
他們正站在漩渦邊緣的下方,空氣被拉扯得有些變形,而那黑氣漩渦的中心之下,是一片密林。
朱依依二話不說召出木劍,踩上它就往黑氣的中心飛去,葉初則憑空而起,與他並肩。
“你的劍呢?”朱依依問,他雖然恨過葉初,連帶著恨了他那柄劍,但這些恨在什麼都忘記了的葉初麵前,就像一拳打進棉花裡,沒有什麼實際效力。
“不知道。”葉初說,“或許掉了。”
“哦……”朱依依說,“我是為了斬妖除魔,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來找自己的鱗。”葉初並不隱瞞,“之前在如願閣的時候,有人找到我,給了我一片鱗……”
“所以,等到你找到所有的鱗片,就能恢複記憶,是嗎?”朱依依問。
“如果那個人沒有騙我,是的。”葉初說,他們已經在密林深處降落。
“你現在這麼好騙麼?”朱依依說,他們腳下踩過數層厚的枯枝腐葉,“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願意費勁去做什麼事。”
葉初:“以前或許不願,現在願意了。”
朱依依微側了臉去看他,隻見他白發勝雪,低垂著眼,看起來有些寂寥的味道。
朱依依:“為什麼——”他的話突然咽了下去。
因為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片大湖。
湖麵上結了一層薄冰,稍遠處的湖心,矗立著一間朱紅色的廟宇。
廟前的匾額上寫著:水神廟。
朱依依與葉初對視了一眼,就要起身。
哢——
密林中傳來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音。
“誰在那裡!”朱依依喊,他身形快如閃電,三步並作兩步向著那聲音發出的方向奔去。
很快便從地上揪起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這位在林中跑時慌不擇路,自己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
“天師饒我一命!”男子拱手磕頭,不住喊道。
朱依依一身黑衣,這男子估計把他誤認為是國師的手下了。在烏唐國,除了軍隊,還有一支隊伍是專門供沈囿之驅使的,專門服務於宗教,神廟,以及暗殺。
風師是最低的等級,著黑袍,平日裡常在人間行走,普通人見到的最多。風師之上是地師,著紅袍,常與聖鴉一同出現,他們法力高強,與聖鴉之間的配合無間,是當年屠殺爻月人行動中的主力。最高等級的天師,著白袍,數量稀少,是沈囿之著力培養的心腹。這次實為押送楊玫去長安的隊伍中,就有一位沈囿之特地留下來的天師。
但民間的人並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看見了黑袍人,就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天師。
朱依依並不解釋,繼續問道:“深更半夜,你來這裡做什麼?”
那男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小人,小人是想來撿漏的。”
“撿漏?撿什麼漏?”葉初問。
他的聲音極悅耳,帶著上揚的尾音,朱依依忍不住抬頭又看了葉初一眼。
地上的男子此時也抬頭看了一眼葉初,他瞪大了眼,旋即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