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 “水神大人,恭喜升遷。”……(2 / 2)

一物降一物 cabodei 4423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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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你什麼時候醒?”

葉初睜開眼向上看,是一片漆黑。他伸手想上探去,很快就摸到了龜殼粗糙的的穹頂。有人在外麵用手指敲了半天,共振和回響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反複碰撞回彈,葉初不勝其煩,卻也無計可施。醒來後,他花費了一些時間來消化自己就是那個萬惡的水神的事實,然後發現,自己出不去了。

“醒了,早就醒了。”葉初懶洋洋地回應。

反正他說什麼,外麵都聽不見。

他終於從混沌的記憶中蘇醒過來了,龜殼是囚牢,也是庇護所,他當時胸前被鬼手抓空的地方已恢複如初,摸上去隻留下淡淡的疤痕。

敲殼的人,有時候是孟摘星,有的時候是朱依依。孟摘星的敲擊聲很急促,一邊敲嘴裡還喃喃自語,全是些“葉初,你什麼時候出來?”,“葉初,你不會死了吧?”之類的廢話。

朱依依的手指頻率則很慢,一下一下地,像是岩壁上緩慢下落的水滴。

葉初猜想他是否有什麼心事,但不一會兒又聽他嘻嘻哈哈與人交談,似乎與往日無異,他豎起耳朵,也甚少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

“小沒良心的。”葉初笑了笑,從懷中取出折扇,扇骨緩緩打開,先是看見了“人”字,又看見了“故”。

“如見故人。”葉初並指描摹那個“人”字,一撇一捺。

“玄武究竟從我身上看到了哪位故人呢?”葉初將折扇往旁邊一丟,頭枕雙手閉上眼睛,他有點想朱依依了,雖然他一直在朱依依身邊,可是看不見摸不著,甚至聽不見。

葉初自認為還是比較能忍的,這龜殼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換成旁人待不了多久可能就要發瘋,對葉初來說卻是一回生二回熟,算不得什麼。最可氣的是他甚至不能再變成龜,這殼就徹徹底底成為了牢籠一般的存在。

唯一的慰藉,就是偶爾還能聽見朱依依的聲音,遠遠近近,模模糊糊。

龜殼之中無日月,現在外麵過了多久,他也不知道。這片龍鱗中的記憶他已知曉,可對於裡麵那位“葉初”的複雜情感仍是一知半解。外麵的聲音有時有,有時沒有。他像躺在水底,隻能遠遠聽到外麵的聲音。葉初越是想捕捉到朱依依的聲音,卻總不能如願,反倒是孟摘星的聲音時時入耳,今日又是——

“葉初,你在嗎?”

“在,但是不想理你。”葉初說。

孟摘星指尖急促地敲打著龜殼,葉初被煩得想死,敲擊聲突然就停了。

“葉初,”孟摘星難得口氣嚴肅地說,“我要走了。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我要是去試試彆的法子。你以後要是出來,看在我保護你這麼多天的份上,記得第一時間來找我。”

“知道了,滾吧。”葉初怏怏臥下,“很可惜,和你有關的我都沒想起來。”

“說完了?”朱依依問。

孟摘星點點頭。難得聽到朱依依的聲音,葉初猛地坐起身來,頭差點撞到頂。

“我這就走了,”孟摘星說,“對了,告訴許冬青,彆再追著我不放了。”

“那我管不著,”朱依依說,“我那師弟腦子一根筋,認準了的事情絕不回頭,你還是早日從良了好。”

孟摘星笑了笑,正色道:“長安城北的千岩山,你最好不要去,那裡的東西你對付不了,你還是等葉初出來……”

朱依依搖搖頭:“楊玫等不了,千岩山,我必須去。”

此時,距離他們離開水神廟,已有兩年光景。

窗外的街道上突然傳來喧囂,密集的奔跑著的腳步聲,狂熱的歡呼聲排山倒海般湧來,伴隨著逐漸清晰的禮樂齊奏。二人同時往窗外看去——

是每月的聖女賜福。

朱依依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香草花環戴在頭上,是柳條搭配時令花卉製成,是由汪氏不秋堂掌櫃親自送來的賜福限定花環。他又遞了一個給孟摘星。

孟摘星擺手道:“我不戴花。”

朱依依塞進孟摘星手裡,笑道:“給楊玫一個麵子。”

朱依依站起,他依舊穿著兩年前葉初為他做的玄色法衣,頭發仍是短,彆了些在耳後。他將桌上的龜收進口袋,與頭戴花環的孟摘星一同推開門朝外走,撲麵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歡呼,但這歡呼不是對他們,而是朝著街道中心那隊緩緩前行的寶馬香車——

所有人頭上都戴著各色花環,在朱雀大街上組成一條湧動著的鮮豔河流,天空中降下無數金箔與花瓣,爭先恐後跳起用手去接。

“聖女賜福——”

在那隊伍的最中間,是一輛寶蓋鎏金的寶座馬車,車身裝飾著繁複神獸與花朵圖樣的浮雕,珠簾後,聖女垂眸端坐於蓮花寶座之上,上半張臉上罩著一副精巧的銀色麵具。

狂熱的民眾失聲尖叫,楊玫帶著普度眾生的笑容,朝朱依依這邊點了點頭。

“聖女!!——”

“聖女看我了!——”

“挺不賴,”朱依依捂著耳朵說,“楊玫對於角色扮演這件事已經得心應手,如果能回去,我會建議她去橫店應聘演員。”

孟摘星對於朱依依總是說出一些奇怪的話這件事,早已習以為常,他說:“每個月賣一次限定花環,汪皎這回又賺翻了。”

朱依依點點頭,自從兩年前,楊玫與他,還有被程塵傷了心的汪皎,三人組成了聯盟,帶著不著調的孟摘星和林山,在長安摸爬滾打,終於殺出一條血路。

在原著中,汪皎就是極具天賦的女商人,如今她在長安也算闖出一片天地,“汪氏”的牌子放到哪裡都是響當當的。

楊玫成為聖女這件事,其實是沈囿之的主意,他早就想將烏唐的政教合一,三年之期一到,熾刃發作,現在這個倒黴皇帝就要死,熾刃之力轉移到新的容器楊玫身上。不如直接讓楊玫作為聖女出場,提前贏取民眾的信任。

屆時直接用有聲望的聖女替了現在這個皇帝——反正皇帝誰當都行,總歸對熾刃有用。

朱依依他們爭分奪秒,就是為了在楊玫獻祭前找到熾刃真正的弱點,他決不能讓楊玫死。

朱依依與孟摘星揮手道彆,已打定了主意,今晚就要去一趟千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