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騎馬,”朱依依說,“長安城中的朱雀大街上,還有那附近,都無法禦劍,直接騎馬過去方便。”
“但是我隻有一匹馬。”朱依依咧嘴笑了一下,“要不,你還是變成我的,小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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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長安城的春日,滿城楊柳,十裡桃花,朱依依一身黑衣,縱馬飛馳過大片大片粉色的煙霞,跑馬如疾風掠過,帶起一陣紛紛揚揚,絲雨般擦過朱依依眉間,落在鬢角。
桃花紅粉醉,柳樹白雲狂[1]。
朱依依無暇欣賞這春光,社稷壇已近在眼前。
“馭——”
朱依依遠遠望見一隊黑甲軍守在門前,心裡就確認了個七八,他跳下馬,遙遙對著為首的那位將軍吹了聲口哨,那人聞聲勒馬轉身,隻見玄色鐵盔下裹著的,是一張清俊卻冷淡的臉——若是他眼神不那麼陰鷙,騎馬走在路上,或許也是能被擲果盈車的美人。
朱依依特彆不喜歡程塵那股子無論何時都像在給人吊喪的臉,可他又是沈囿之指定的保護聖女的人,為了名正言順,還封了他個什麼羽林大將軍的頭銜,朱依依第一次聽說時,差點笑掉了大牙。
程塵看見朱依依,臉色更差了——他這輩子如果有最不想說話的人,那朱依依一定榜上有名。
可惜朱依依就是衝著他來的。
“你來做什麼?”程塵並未下馬,居高臨下問道,“國師正教導聖女修行,現下還未到出來的時辰。”
朱依依低聲問:“這次時間有點久,是為什麼?”
程塵一張臉繃的緊緊的:“聖女的安危自有我負責,還輪不到你一個車夫來問東問西。”
朱依依察覺到程塵神色中也有一絲不安,想到羽林軍現下應該在城北巡防,而不是傻乎乎等在社稷壇門口,便直接罵道:“程塵,彆給臉不要臉,你不會真的以為沈囿之那麼好心帶著楊玫修行吧?每次出來之後她是什麼樣你沒見過嗎?她要去大荒寺的冰泉泡多久你也不知道嗎?”
程塵爭辯說:“胡說!那是因為她身體裡有餘毒,是當時她和沈玉在幻境中染上的。”
朱依依冷笑道:“程塵,你就繼續騙自己吧。”
程塵感覺喉嚨一陣發緊,鐵甲覆蓋的後背此時正往骨頭裡透著冷意,這才察覺冷汗已經浸透了裡衣。
“你,你有什麼證據?”程塵聲音乾澀,“國師說過,等到阿玫的病治好了,就讓她和我完婚。”
朱依依翻了個白眼,正要高聲嘲笑,卻聽見社稷壇的大門吱呀一聲,扭開了一條縫——
眾人轉頭看去,一個白袍小道童輕手輕腳跑出來,四顧了一圈,看見程塵,眼睛亮了,奔至他馬前,對著程塵附耳說了幾句。
“什麼情況?”朱依依問。
程塵眼神閃爍:“聖女又昏迷了,需要…….需要去大荒寺。”
語間,一頂黑色軟轎已從那門中抬出,抬轎之人兜帽遮臉,腳速極快,轉眼就消失在轉角儘頭,程塵則立即揚鞭催馬追去,朱依依猝不及防,就被馬屁股後滾起的塵煙嗆得連連咳嗽。
“不是真人。”一個聲音輕輕在朱依依耳畔說道。
正直起腰來,朱依依又被這一聲嚇得往旁邊跳了一步:“什麼?!”
待他看清說話之人是葉初,語氣緩了下來,問道:“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現?還有,什麼不是真人?”
葉初:“抬轎的四個,都是法術捏的紙人。”
朱依依:“這不奇怪,爻月人都擅長用月絲幻物,雖然我隻見過沈玉捏的靈鳥,想要捏個人,應該也沒那麼難。”
葉初搖了搖頭,說:“奇怪。”
朱依依:“怎麼?”
葉初:“這四個紙人,包括那頂軟轎內的凡人身上,都有一股我熟悉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是指什麼?你的龍鱗?”
“不是。”葉初心沉了下去,在上一片龍鱗的記憶裡,他曾無數次看到過這股力量在那個人身上發揮出的巨大威力。
能令天地變色,冥海倒流的力量,怎麼出現會在一個凡人身上?
“凡人?”朱依依說,“這個人你認識啊,就是楊玫。”
葉初:“我知道,但之前與她相處時,她身上沒有。”
朱依依:“你是說熾刃之力?”
又是熾刃之力。
朱依依說:“程塵已經跟著去大荒寺了,我們直接去接明月,嗯?”
他看著葉初微擰著眉,似乎心中裝著很多事,他在憂愁什麼?朱依依很少看見葉初會這樣,到底是什麼事——
他遲疑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有事,記得和我說啊,彆像上次那樣了。”
葉初靜靜看著他,看得朱依依愈發不自在起來。他很不習慣被這樣長久注視著,尤其是眼前這個人,是世界上最會玩弄真心的人。
“彆擔心,”葉初說,“我隻是沒弄清楚。”他伸出手——看起來桀驁不馴的短發少年,耳畔的碎發間藏著一片桃花瓣。
“你乾什麼?”朱依依往後退了一步,卻見葉初修長手指間,拈了一片花瓣。
“好看。”葉初說,“我自留了。”
眼睜睜看著那片粉白被葉初收入手心,朱依依板著臉說,“走了,你還是變成龜吧!”
“遵命,主人——”葉初帶著點戲謔的聲音又一次滑過朱依依耳畔,那個“人”字尾音還帶著上揚,朱依依甚至能感受到他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
可惡!又被他拿捏了,他揚手恨恨一抽馬鞭。
“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