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號說：“他什麼都沒做。玄武是先天不足的水族皇子，燭龍找到他時，玄武的元神已經出竅，燭龍便將那盞燈，連同燈裡剩下的紅蓮業火，一同放入了玄武的識海中。從那一刻起，玄武就已經不是原來的玄武了。”

遠處，幽深的海麵上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朱依依認出那是他放置紅蓮業火的高台，隻是那高台現在離水麵很近，孤零零地立在海中，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傾倒在海裡，紅蓮業火躲在高台最高處，縮成一小簇，在海風中瑟瑟發抖，再也沒有當初張牙舞爪的氣勢。

朱依依：“……忘了問了，之前我的識海裡全是巨石，根本就沒有海。”

005號說：“嗯，我撞開的。”

“……哦。”朱依依沒說自己還挺喜歡以前那些嶙峋巨石的，還是繼續問道，“所以我後來成了玄武麼？我寄居在他的身體裡，成為了他？”

“可以這麼說。”

“我以前就很喜歡葉初麼？”朱依依很不服氣地問，“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

“葉初當年殺了玄武。”005號很不客氣地提醒道，“玄武的身體一旦死去，你在玄武身上發生的一切記憶，都隨之消散了。你是朱依依，不是玄武，明白了嗎？”

朱依依疑惑道：“都忘記了，怎麼還會記得要幫助葉初呢？”

005號係好船後跳上高台，轉頭對朱依依說：“我不知道，但你當時既然這麼安排，我就會照做，我就是你的一部分，隻聽從你的意誌行動。你想救，那我們就去救，隻要你想。”他很認真地看著朱依依說。

“你現在想學怎麼控火了嗎？其實你現在的身體，並不適合吸納，畢竟是肉體凡胎，和”005號站在那團火旁，火焰照亮了他的側臉，仿佛一座輪廓異常清晰的雕像，有點腥味的海風吹起他有些卷曲的黑發，朱依依覺得他看起來有些憂傷。

他其實也不想讓我學這些什麼控火之術吧，朱依依心想，但這是過去的“他”對005號下達的指令。

“我學，”朱依依說，“但在這之前，我想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005號又笑了，他說：“這是個有趣的問題，但我很早以前就想過了。”

他指尖亮起一簇火苗，又迅速熄滅，又亮起——仿佛他的手指是一個自動打火機，朱依依感覺005號可能是煙癮犯了，就聽對方開口道：

“我要是你，我會對葉初說’去你的’，我會下了城陽山就去浪跡天涯，不管什麼熾刃什麼天下蒼生，就這樣逍遙快活一輩子。”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朱依依想，但005號說得沒錯，他每次都隻會做一種選擇。

“謝謝你。”朱依依說，“現在就開始吧，我不能再耽擱時間了，葉初他還在外麵等我。”

學了也可以不用，朱依依安慰自己說，隻不過多學會了一樣技能罷了——

沒想到一出來，看見葉初脖子上的傷痕，他便忍不住了。他嘗試了005號教給他的那種吸收熾刃之力的方法。確實令人難以忍受，灼燒的感覺順著指尖流入血管，在他體內暴虐地亂竄，朱依依調動了全部的內息將那些熾刃之力導入識海。

——“這還是比較輕鬆的。”005號懶洋洋地說，“你要是不幫他治，過幾個時辰，可能他自己就好了。”

——“麻煩在我清醒的時候，你不要出來說話。”朱依依一邊忍受著那種燙傷的感覺，邊咬牙切齒地回應，他不明白為什麼隻留下了一個005號在這裡惹他心煩，一邊又慶幸隻留下了一個005——萬一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樣刻薄又毒舌，他的腦子或許會變成一個養鴨的池塘。

——“可以，我不說了。”

從那時起，005號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

不管005號怎麼想，朱依依都已經打定了主意。

孟摘星從後麵追上來，抱怨道：“你像瘋狗一樣跑來跑去做什麼？你看看你都原地打轉多久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要走那條路啊？”

“原地打轉？”朱依依疑惑道，“我分明是往鯉魚坡的書院去的。”他環視一圈，發現周圍全是垂柳，垂掛下來的一根根枝條在霧氣中時隱時現，在夜色中顯得鬼氣森森。

“靠！”孟摘星瞬間抽出了他的鞭子，“鬼打牆打到你爺爺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