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東安郡王養著?外室?
衛若蘭心驚,但他不信,要聽湘雲親口說,他翻身下馬,想要上車去看湘雲。
林媽媽看了眼跟來的兩個家兵,他們心領神會地攔住衛若蘭:“三爺,還是彆為難我們了。”
衛若蘭一腳就把人給踹開。
他一股腦爬上馬車,看見裡頭的麻袋,心疼得不行,急忙去給麻袋解開。
新鮮空氣湧了進來,湘雲貪婪地大口呼吸。
摘開的麻袋讓光線充了回來,湘雲在一片亮光中看見這個‘死’了一年之久的夫君,認為他騙她定是有苦衷的湘雲眼淚一下就滾出來了。
“若蘭,你救救我,不要讓林媽媽帶走我,她會把我賣去江南的!”
江南一帶名妓眾多,衛若蘭明白湘雲的意思。
隻是,衛若蘭記得林媽媽方才的話。
他憐惜地拂去湘雲的淚,平靜地問:“跟我說,這一年裡,你是跟東安郡王住在一起嗎?”
史湘雲呆住,不可置信地看著衛若蘭,看著看著,淚如潮湧,“你我乃是夫妻,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衛若蘭紅著眼睛,抱住湘雲因憤怒發抖的身體,“你隻要告訴我是不是。”
湘雲的喉頭蔓上陣陣苦澀,“他常來看我,的確養護了我一年多。”
她又解釋為了他守寡,解釋與穆蒔相處時恪守本分,奈何她說得天花亂墜,可當看見衛若蘭的眼神,她忽然停下來,失望又難過地看著他:
“你不信我?”
衛若蘭鬆開了湘雲,把她推出懷抱,說:“不是我不信你,隻是湘雲,我也是男人,我知道沒有哪個男人會平無白故養一個女人。”
東安郡王對她必定有情,那麼那一年裡他對她那樣好,她就沒有哪怕一點點動過心?
衛若蘭站起了身,往後退了兩步。
湘雲仰頭看他,見他退出了那片光亮裡。
他背對著光,麵容輪廓模糊,吐字卻無比清晰,清晰得讓湘雲落淚。
“媽媽,帶她走吧。”
林媽媽歎氣一聲,安撫衛若蘭:“三爺不要太難過了,你能聽話分辨局勢,知道這樣的蹄子要不得,太太知道一定會欣慰的。到時等雲嬌跟你的兒子出生了,太太不會虧待你。”
衛若蘭看著湘雲哭花的一張小臉,握緊拳頭,“她與東安郡王一起這麼久,也許從王爺口中聽說過對我們不利的消息。恰好湘雲性子灑脫直爽,寧死不屈,不要送她去江南受辱。”
一個寧死不屈,湘雲睜大了眼,難以置信望著他。
“你要殺了我?雲嬌又是誰,什麼兒子?”
衛若蘭承受不住她這樣的眼神,狠下心背過身去,跳下馬車,對林媽媽說:“讓她走得體麵一些,好歹是我三書六禮娶回來的妻。”
言罷,他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隻留給湘雲一個瀟灑無比的背影。
林媽媽吩咐重新上路,許是臨頭生出憐憫,她對馬車內道:“史姑娘彆怪三爺狠心,如今朝局太緊張,幾大家族沒落,衛家好容易才保了下來。”
湘雲聽不進去了,她說:“媽媽,你可憐我,告訴我雲嬌是誰?”
“你走後,太太給三爺另抬的姨娘。雲嬌如今已有身孕,馬上足月就要生了,穩婆說看肚子是個兒子。”
快要足月,也就是說,她在被賣下江南遇見東安郡王的時候,衛若蘭就已經跟雲嬌翻雲覆雨了。
她受難,守寡,等他來救她,結果…
史湘雲的胸口又悶又痛,她難受地閉上眼。
腦海裡浮現出與他定親的時候,他的氣質文雅翩翩,是個俊俏的公子哥,沒有多少花花心腸,能給她一心一意的安穩日子。
竟是她看錯了人。
她不是小孩子,能看出穆蒔待她的情分,但她堅持給衛若蘭守寡,將他拒之門外。
如今回想,竟荒唐的覺得,如果她接受過穆蒔,衛若蘭這樣對她,她都不會有現在這麼難受。
湘雲回望這短暫的十幾年人生,上天給她的東西,總是那麼快就奪走。
她大覺不過是一場遺憾大過於美好的幻夢,不由得失聲痛哭。
林媽媽聽見馬車裡傳來的哭泣,深深歎氣。
她也可憐這個孤女,可誰讓世道如此呢?
馬車一停,湘雲掙紮著被人拽起來,下車後,她看見的果然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江麵。
江麵茫茫,波濤層層,一眼望不到頭的江水就是湘雲的墳墓。
林媽媽把湘雲推上了其中一隻船,“史姑娘,彆怪我們狠心。實在是世道弄人,要怪就怪上天對你不公吧。”
史湘雲被推上了船,裡麵站著兩個媽媽,其中一個拿著酒盞,另一個拿著白綾。
這船隻隨著江水下江南,殺了她再將她推下去喂魚,任誰也抓不到把柄。
林媽媽跟在湘雲後麵上了船,“史姑娘,毒酒還是白綾選一個吧。”
湘雲看著那銀樽酒盞,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穆蒔。
他曾經送過她一個銀蓮盞,形狀和這個有些像,他說那銀蓮盞材質特殊,能檢出不乾淨的東西來。若有人想在飲食上暗害她也不成。
湘雲怕死,他看出來了,笑著用玩笑的語氣說:“史姑娘不若跟著本王去江南,隱姓埋名過日子,那邊遠離紛爭,且風景乃天下之絕,你更不必再像現在這般擔驚受怕。”
現在,她竟然真的不怕了,因為她絕望。
人的心一旦絕望,妖魔鬼怪都再難以入侵。
湘雲望著眼前的兩個家兵,三個媽媽,這次是逃不過了。
臨死前,她腦子裡劃過了穆蒔蒼白病態的臉。
最初被他帶回來的時候,她整夜都會做噩夢,每次夢醒,都能看見屏風後點著一盞燈,穆蒔的身形被燈影投在山河錦繡圖的屏風上,他咳嗽著對她說:“彆怕,隻是噩夢而已,本王就在這兒。”
湘雲忽然好想穆蒔,如果他還在,這些人就不敢這樣欺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