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鬼 她從頭到腳都僵住了。(1 / 2)

自打立秋,入夜後頗有幾分涼意。秦若柳僅著紗衣站在桌案前頭,渾身涼浸浸的。

衣裳是新裁的,首飾是新打的,胭脂用的是擷芳閣的上品……今日她可是咬牙下了血本。倒不敢指望大公子能一眼就相中她,隻盼著能讓他眼前一亮。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成功,但,大公子是讓她眼前一亮了。

燈火下,白衣公子如琢如玉,恍若謫仙,握著書卷的手指修長骨感……從小到大,她就沒見過長得比大公子還好看的人。她一時不由看癡了。

思緒不知不覺飄遠……若大公子果真看上她,她便不再是奴婢,而是姨娘,甚至是……少夫人。屆時,沈憶這個窮鄉僻壤出身的野麻雀是沈家小姐又怎樣,見了她還不是要乖乖喊嫂嫂……

想著想著,秦若柳微微勾起唇角。

頭頂忽然浮起一道清泠泠的嗓音:“你是誰身邊的人?”

她猛然回神,這位向來生人勿近的大公子正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目光比這秋夜還涼。

秦若柳急忙垂下頭去,磕磕巴巴地道:“奴婢、奴婢奉命,在書房伺候。”

“哦?伺候多久了,又是奉誰的命?”

“秦媽媽指了奴婢來的。今天、今天剛來……”

話說完,空氣便陷入了沉寂。

秦若柳麵上不由浮現出幾分難堪。

大公子一定猜出她的心思了。

過了片刻,餘光裡書影一晃,隨後那聲音冷淡地道:“書房不需要伺候,你去回了她,讓她另給你派差事。”

秦若柳不甘地咬咬唇,下意識抬頭說:“可是公子,書房怎麼能沒有——”

那冷麵的郎君抬起眸,看了她一眼。

話戛然而止。

秦若柳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雙手抱緊八寶食盒立刻轉身離開。

剛走出幾步又被喊住——

“等等。”

一絲期冀油然升起,她立即停腳,飛快轉身。

男人低頭看著書,眼都不抬:“東西拿走。”

她茫然片刻,反應過來後臉頰瞬間燒得通紅。

強忍著眼淚,她安靜而迅速地把那碗紋絲未動的粥收好,逃離了書房。

沈非進門時,正與秦若柳擦肩而過。

一個照麵,那明晃晃的淚痕看得真真切切。

所以他見到沈聿後,先垂手請罪:“公子恕罪,我以後定然對書房人手嚴加管束。”

沈聿擱下書,鋪了張紙在案上:“剛回來,怨不得你。”

見沈聿執起筆,沈非上前開始磨墨,應了聲是。停了片刻,他小心翼翼道:“公子囑咐的事,我已辦妥了。”

沈聿筆走龍蛇,一心兩用:“結果如何?”

沈非臉色難看:“老爺屍身完好,看起來是自然死亡,我鬥膽取了些血,然後驗出……血裡有毒。毒性不強,想來是積年累月所致。”

沈聿神情不變,顯然是早有預料,隻問:“依你看,父親是如何中的毒?”

沈非低聲道:“隻怕……府中有內鬼。”

幾句話的功夫,沈聿已經寫好了一張抓藥方子。

他擱下筆,把紙遞給沈非:“按這方子拿藥,每月一次。你親自去。”

沈非沒多問,接過來仔細收好。

沈聿揉了下眉心:“現今府上還是秦紹夫婦在管家?”

早在到府上的一個時辰內,沈非就已打聽清楚了,此刻對答如流:“是。不少下人都怨聲載道,恐怕對這兩人積怨已久。”

沈聿冷笑一聲:“六年前沒心思料理他們,如今看來竟是埋下了禍根。現在我回來,他們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你儘快去搜集一些他們的錯漏把柄,這些年他們一家獨大,得意之人必疏於防範,想來不會太少。”

“還有方才那女子,去查查她和秦氏什麼關係。”

沈非一一應是,忍不住抬頭看了沈聿一眼。

男人眉目含霜,空氣中都隱隱浮動著肅殺的寒意。

在佛寺誦經吃齋六年,他早已習慣他家公子淡漠平和的模樣,幾乎快忘了,公子他……曾是一個多麼殺伐淩厲的人。

那是年僅十四,就能讓所有神策軍心服口服、聞風喪膽的主兒。

出家那六年不能說沈聿過得不好,可直到見到眼前這景象,沈非才明白,沈聿在那六年裡根本沒有人氣兒,如今才算是真正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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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淡金色的光線透進窗來,沈憶去給沈夫人請安。

前幾天她忙,沈夫人特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沈聿已經把打理喪事的差事全接了過去,她便按以往的習慣接著去。

未料到,她到雲山庭的時候,沈聿也在。看樣子坐了有一會了。

沈憶曾聽說沈聿同這位繼母的關係很是一般,現下一看,的確如此。

沈夫人一個多麼隨和寬厚的人,此刻竟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沈夫人斟酌著說:“我是後宅婦人,按理不該過問的,可你父親畢竟去了……哥兒,你既已回來,日後打算如何?可還要回佛寺繼續修行?”

沈聿在回京途中便想好了,“無需入仕。”他說,“我會接手沈家在京城的莊子和商鋪,足以讓沈家衣食無憂。”

其實沈家還有鎮北侯的爵位,隻是到沈聿這一代襲次已儘,再想襲爵便要請封,可皇帝不會答應的,所以沈聿壓根沒提這回事。

無需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