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了然,唇角漾出一絲笑意,接了過來,付了錢便往浮橋上走。報童沒想這位看似“生人勿近”的小姐竟如此好說話,高興得紅了臉。
浮橋上,幾名碼頭警衛正挨個兒地詢問旅客,做著登記。非常時期,此舉是防止戰敗的扶桑國僑民擅自出滬。
女子點著一支煙,拿出那本《評話渝州》,就著昏黃的路燈,翻開第一頁:
“渝州人從不曉得什麼是‘一馬平川’,這座看似建在懸崖之上的城就像一口參差錯落的獒齒,不管大街還是小巷,總少不了上下坡,當地人有句諺語叫做‘上坡氣喘喘,下坡打腳捍’,不光地勢起伏不平,這裡的路也是九曲十八彎,想看到十米之外的風景,你得再往前走個五米,停停轉轉,尋尋覓覓,這一番情巧萬端,欲語又還休。
“這山城三麵環水,‘下半城’被川江攬於懷中,渝州人把川江叫做‘字水河’,因為江麵布滿卷曲的渦流,猛一看上去,就像寫滿字的布匹,‘上半城’則臨著嘉陵江,舊時倒是比不過‘下半城’市井繁華。
“上上下下,渝州被九開八閉的十七座城門妥妥守護著,又因三麵環水,許多便是水門,‘望天門’則是最為繁華的一處水門,人稱‘大碼頭’……”
女子唇角遷出一絲複雜笑意,合上書,笑意未來得及染入眸中便消散了。
夜在褪色,水麵上漸漸起了霧氣,像極了入秋時的渝州,那霧氣氤氳在女子的眼眸中,似夢非夢。
一名警衛手持登記冊,走了過來,將她打量著,卻還是吃不準她的年紀,猶豫著問道:“小姐,叫什麼名字?”
女子掐了煙,“令狐影。”
隻三個字,眼圈紅了,掩在帽簷下,霧靄中。
“證件看看。”
女子將證件取出,遞上去。警衛稍稍縮了縮脖子,試圖從帽簷下去看她的臉,女子身形高挑,比自己也矮不了幾分。
“去哪兒?做什麼?”警衛又問道。
“渝州,回家。”
警衛將證件看了看,遞還給她,“注意安全。”便又這麼囑咐了一句。
女子頷首,待警衛走遠,她抬頭看向天邊,隻見曉色.欲破,天將泛白。
曲起手臂,她將皮箱抱在懷中,此刻,夜幕和黎明正交接。
而故事,則要從三十六年前的渝州城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