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遷墳拓市(2 / 2)

天將白 四百八十寺 3489 字 9個月前

二女兒杜利華與盛家正房夫人的娘家薛家聯了姻,薛家從大旗朝開始就在渝州開票號,杜利華的兒子薛文仲從扶桑國留學歸來後,與其父一同開辦了“利華銀行”,是當時渝州的第一家私有商業銀行。

三女兒杜蓉華的夫家就更有意思了。“川江號子”裡有一句詞叫作“金湯門,木棺材,大小齊整”,而幾十年來,渝州的白事則由金湯門內的戴家一手壟斷,杜蓉華嫁的就是戴家二少爺戴常德。原本戴常德老老實實跟著家族賺那暴利的白事生意,後麵發生的一件事卻改變了他的命運。

說這渝州城三麵環水,城市建在高山之上,千百年來任人口繁衍,到了近些年,將近三十萬的人口擠在兩點四平方公裡的城池裡,如果要擴城,唯一的出路就是通遠門外連通著的陸地。

可千百年來,通遠門外一向是渝州人死後安葬的地方,那一片片的山頭上密密麻麻全是墳塋,有主的沒主的,比城中的活人密度還要大……三年前新政府一咬牙:遷墳拓市。

這政策執行起來……挖人祖墳的活兒,難度可想而知。戴家義不容辭為政府征用,而二少爺戴常德便是在那兩年展現出了卓越的能力,為新政府所賞識,一來二去,棄商從政,成了新政府在川省的民政司副司長。

渝州地區幾大家族:杜家、梅家、薛家、戴家、盛家……多是由姻親關係串聯起來,成了動一發而牽全身的利益共同體,到了杜吟風這一代,年少時大多響應了前朝大旗政府鼓勵出洋留學的號召,學成後個個躊躇滿誌歸來,以實業救國為誌向。

這會兒令狐影隨著這幾家的公子小姐們往殊渥廳走,聽梅新哲和薛文仲討論電燈的事情。

“前兩年我手頭有一筆閒錢,跟吟風表妹商量一起投資做個電廠,我認識法蘭西的朋友可以幫我們進口蒸汽鍋爐直流發電機,當時要是做起來,現在渝州城的大小街道恐怕早掛滿電燈了。”梅新哲搖頭。

“那為什麼沒做呢?”薛文仲問。

“吟風非要做汽船公司,她說沒有精力再投電廠,你當時又在扶桑國,沒辦法,我隻得放棄了。”

“嗐,”薛文仲歎了口氣,“以後還有機會,一切自有天意,你看你們現在,一個做輪船公司,一個做洋火廠,還有你那小酒肆,都挺不錯的。”

說著話來到了殊渥廳外,這一路都懸著電燈,令狐影來的路上大致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百個燈泡,若是整個渝州城的公共街道都安裝電燈,隨後再普及民用,這市場不容小覷。

梅新哲一回頭看到了令狐影,“哎,朗爺,我和文仲表弟正說這電燈的生意呢,你說說,滬城和英吉利那邊,是不是這玩意兒早就不稀罕了?電燈都普及了?”

令狐影笑了笑,“普及電力是大勢所趨,二位如果還有這個精力,倒不是壞主意。”

“你看看,”梅新哲一攤手,“回頭還是再跟吟風談談,正好文仲你也回來了,我們三家一起,能把渝中地區都覆蓋了。”

進了殊渥廳,迎麵而來一片假山石,下麵是潺潺流水,成群的錦鯉穿梭其中。山水一旁,杜家三代人正在迎賓,杜吟風也在,隻不過換了身傳統打扮,月白色鑲銀線的旗袍,一般人不敢這麼穿,怕顯臃腫,但穿在身形修長的杜吟風身上,卻將那錯落有致的身材展現得淋漓儘致,雅致清涼的顏色在一群姹紫嫣紅中猶如一汪清泉,隻見她眼底含笑,落落大方,任誰都不會懷疑她是杜家嫡親的孫女兒。

杜伯亨年輕夫人兩歲,這倒是少見,雖然也將進入古稀之年,卻也還矍鑠,令狐影和奧伯倫剛來渝州時他便和杜吟風一起接待過,後麵也與他見過幾麵,倒是杜老夫人,她是頭一回見。

今晚的老壽星,這會兒由杜吟風攙著,老太太滿頭華發,眉目慈善,一開口講的卻不是蜀地方言,而是北方官話,原來這杜老夫人的娘家也大有故事。

早年大旗朝沒結束時,杜家沒人敢提她的身世,子女們也並不知情,到了後來旗朝沒了,舊國開始,人們才知道,杜家老夫人的娘家可不是一般人,她幼年時可是陪格格們一起念過書的,“甲申易樞”時她的父親和一幫朝臣突然被罷免,後來為了活命逃到了西南,父親來到蜀地不久後便染上疾患,抑鬱而終。

當年二十出頭的杜伯亨在票號遇到了這落難鳳凰,一見傾心,回去後夜不能寐,腦子裡都是這出水芙蓉般的外地小姐,那小姐個頭兒高高的,雖是荊釵布裙,卻通身一股知書達理的不俗氣質,就連那字正腔圓的官話,也讓杜伯亨癡迷不已。

一見小姐誤終身。杜伯亨從票號回去後害了場相思病,一直到元宵節被親友邀著去看花燈,居然又遇到了那魂牽夢繞的女子,這下杜伯亨可不能再讓她走了,上前一番表白,那小姐見他雖有些癡,但也風度翩翩,教養良好,為人真誠善良,心裡自然是有些歡喜的,一場花燈看下來,小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三日之後,杜家便請了媒人前去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