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蔓具有這時代難得的傳統保姆素質,不喜歡在背後八卦雇主,如果不是張姐不發她工資,而是以安排她在黑心廠食堂乾活代工資,她提都不會提張姐。雖然指著某記者善心大發、幫她介紹一份新工作,她對前雇主說的也很少。呃,張姐必定成為前雇主,她又不傻,估也能估到張姐會因黑心廠爆炸受影響,哪還有心思管她這個“遠房表妹”。
喬若茜大抱大攬,說工作包在她身上,然後以此為由問三問四。
從李曉蔓漏出的片言隻語,結合她掌握的資料,她斷定張姐是掛名的銷售副總,真實身份多半是黑心老板的情婦。
她決定盯牢李保姆深入挖料——富姐八卦讀者愛看,一個靠山倒了的涉案富姐,她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不用擔心惹上侵犯名譽權的官司。
無良記者拉著小保姆慢吞吞散步,拖了四十多分鐘才走到地頭。
這是廣南典型的“城中村”,以前屬鄉下,隨著城市開發劃歸市區,樓房建的不規範,前樓挨後樓的,給人的感覺陽光都透不進來。
欠缺陽光燈光補,今天又趕巧是陰天,白日亮燈不會顯得燥。城中村小店多,一樓幾乎全是開店做生意,年前的熱鬨氣氛從小店的門麵最能體現,家家門前擺著盆栽的金桔求吉祥,新聯早貼,滿天星彩燈披掛。
李曉蔓跑進一個櫃台上放著收費電話的衝曬店,取出傻瓜機中的膠卷交給老板【注】,一邊附耳悄語。
店主夫妻十分熱情,讓喬若茜先打電話,說打完再算錢,還將電話移到門邊小桌上,讓她坐在凳子上打。
喬若茜客套兩句,埋頭一個接一個電話往外打,最後一個才是給雇她的大報社會版主任編輯。不是她天生反骨,正如她所料,簡要新聞都沒她寫的份,那自有要聞版的記者殺去現場采寫。
主任編輯指示她深入挖料,“務必采訪到幸存女工”。喬若茜嗯嗯虛應,她已經將線索提供給彆的媒體,幸存女工可能送往哪家醫院都講了,她不講人家也能查到。某大報要的舊聞她才沒興趣寫,至於特殊的幸存女工李曉蔓,那更不可能透露,這是她的私人擁有,誰也不告訴。
打完電話,李曉蔓不見影。老板娘告訴她:“阿蔓做飯去了,讓你直接上樓。七樓,門上貼著胖娃娃的就是。”
喬若茜沒急著上樓,借結賬和老板娘聊起來。這一問,獲知店主夫妻就是李曉蔓的房東,廣南人不大關心彆人的私事,老板娘隻知道李曉蔓帶著小外甥租她家的房住了一年半,前些天李曉蔓的表姐跑來,說那男孩回家了,要退租。這種突然退房,租房時交的三個月押金不會還。雙方討價還價一番,說定李曉蔓住到三月底退租,屆時拿回一個月的押金。
老板娘對李曉蔓的表姐印象不大好,撇嘴道:“妖精似的,不知要把阿蔓帶去做什麼。阿蔓是個好妹崽,可惜了!”
喬若茜目光微閃,這還真是說不定,妖精表姐把小表妹弄去出賣色相很正常,但也有可能張某隻想將遠房表妹打發去黑心廠的女工宿舍住。
無論哪一種,阿蔓不恨才怪!從阿蔓把自己打扮的醜不拉嘰,就知道她不是一個樂意賣的姑娘。而住女工宿舍,不隻是兩人一鋪臟兮兮,還和車間在一棟樓,長期住,有患白血病之險。
她難得地心生同情,原本她覺得小保姆終究素質有限,想替雇主保密都保不了,沒想到是這麼回事,MD李曉蔓沒連底兜“妖精表姐”的料,堪稱聖母。
聖母要不得,害慘自己。能不能說服李曉蔓站出來現身說法?
她拿起老板娘送的免費茶水,慢慢呷著,琢磨怎樣遊說。單是李曉蔓倒好辦,就怕後頭牽扯到可憐姑娘不得不顧及的人,遠親也是親戚,親戚套親戚,複雜得緊。
忽地防盜門那邊響起李曉蔓帶笑的招呼聲:“茜姐打完電話了?餓了吧?”
喬若茜抬頭望去,驀地打了個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