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蔓走出蒙羅莎,但見街頭陽光燦爛、行人如鯽。她摸了下餓癟肚皮,認為錢還是能省則省,堅強了拒絕各色小吃的誘惑。
上了公交車,運氣挺好,竟有座位。坐下後,她抱著背包頂住胃,患得患失感湧起:雖然茜姐說過不會在意,終究是掙外快,會不會令茜姐感覺不好、找個借口炒了自己?
她不願離開喬若茜,不隻是工作輕鬆工資高住的好,恰恰相反,付出遠低於收入,會給本就欠缺安全感的人帶來更強的不安全感,所以她看到機會就不想放棄。
她不願走,更多的是產生了依戀,理智上知道要不得,喬若茜和她非親非故,隻是雇傭關係罷了,但感情上卻控製不了。
在她不長的人生中,見識過的可不少,從偏僻山鄉到小縣城、到繁華都市,人麵更迭,卻難得有人關心她。
在喬若茜之前,對她最好的是張老師,將她帶離山村,改變了她灰暗的命運。但對張老師來說,她也就是個有些可憐的小保姆,會讓她讀書,是張老師從一開始便想讓她讀護校,這樣無論是照顧患心臟病的張老師,還是將來幫張姐帶孩子,她都更專業。喬若茜不同,總是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問題,告訴她不會限製她的發展,隻要努力,未來有無數種可能。喬若茜不是空口說好聽話,而是創造了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條件,留給她那麼多時間自我充電。更特彆的是不替她拿主意,讓她自己選擇學什麼。她彷徨的同時,深知這才是為她好。
在和陳越往來的過程中,兩人少不了會談到喬若茜,陳越的評價是“阿茜冷心冷情”。
對此她也有感覺,親愛的茜姐不是“日行一善”之輩,依稀恍惚隻對她特彆些。但自己有什麼值得茜姐特彆對待?難道像杜記者說的,茜姐是蕾絲?不可能!雖然她沒談過戀愛,常識還是有的,如果某人對某人有某種想法,相處方式絕無可能像她和喬若茜這樣。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她決定先放放,還是想想怎麼對喬若茜講,有一點是肯定的,與其讓衣食父母發現自己撈外快,不如主動坦白,抽空閒掙幾個小錢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回到住處,小李筒子已餓的前胸貼後背,做飯省了,泡方便麵!
方便麵是她搬過來前喬若茜買的,又剛剛經曆潮呼呼的三月,再不吃浪費。
她快手快腳用電熱杯接了水、接上插頭,然後拿起座機撥傳呼台。
跟著喬若茜跑新聞時,她領教過那追風趕影節奏,也就從沒打擾過,現在不得不打擾,而且最好通個電話。於是她往傳呼台留下一句琢磨好的話:“茜姐,有空時請給我一個電話,大約占用您一刻鐘。”
工作狂的回電姍姍來遲,是夜李曉蔓都睡著了,正沉在不大安穩的夢中,聽到客廳電話鈴響,一時都搞不清是夢是真。
電話鈴持之以恒,響到第五下,她終於抓起話筒。
所幸怎麼講她在肚裡盤旋了不知多少遍,倒也講的有條有理。
喬若茜習慣性不時“嗯”一聲“哦”一下,李曉蔓不知不覺被調起談興,略帶委屈地提起那碟冷牛排,抱怨不能打包帶回來熱熱吃。
喬若茜大感堵心,打斷道:“把那個盧生的名片讀一下。”
李曉蔓已經能背下來,不用回房間去取。
喬若茜聽她背了盧生的兩個頭銜,又打斷:“是個掮客,常為有錢人辦些‘小小不言’的事。你打開傳真,打到自動,明天或後天我傳些資料給你。早點休息,掛了。”
話筒中傳來“嘟嘟嘟”的斷音,李曉蔓一臉茫然:茜姐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喬若茜不愛幫彆人做決定,如果李曉蔓不想乾,不會給她打這個電話。記者行業,是自由度、競爭性極強的職業,從剛入行時的跌跌撞撞走到現在,她有職業病了,早已不會把彆人的命運擔在自己肩上,何況李曉蔓隻是接一個小活。
不過她莫名有些不舒坦,好像被背叛了。荒唐,朋友中兼兩三份職的司空見慣,何況阿蔓算不上兼職,順手拿一個紅包罷了。說起來她冷落小助理這麼久,其實暗存讓李曉蔓主動“生外心”的念頭,打工族怎麼能等著彆人來安排工作?一個多月下來,小助理終於上道,可喜可賀才對!
嗯,幫小助理當好臨時工。以阿蔓的水平,不大可能長久呆在自己身邊,將來另找了工作也還是朋友,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阿呸!這都什麼話,是“好朋友無需長相廝守,得空了聚聚”。喳,用不著“得空了”,處得來大可做室友,沒聽說過室友必須乾一樣的工作。
這麼想著她精神煥發,覺得自己冷落阿蔓是有病。看看時間還沒到零點,她找出盧某的大哥大號碼。
這一時期大哥大是雙向收費,有錢人也不會將號碼漫天撒,這會又已經夜深,她一撥便通,笑吟吟道:“打擾盧叔了,我是若茜,你今天在蒙羅莎見的李曉蔓是我表妹……”
盧先生倒吸冷氣,方言都冒出來了:“對唔住對唔住!呢個打靶仔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