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今顏一邊給她順氣,一邊眼含不滿。
有時候她看著喬芸,總有種身居舊社會的恍惚感,以夫為天,無論葛霆多晚回家,喬芸都無怨無悔在漫漫長夜中等著他。
即便身體虛弱到醫生勸阻不要熬夜,也毫不在意。
“沒事,老毛病了。”
葛今顏有些氣悶,忍不住反駁,“就是因為您總這樣,病才好不了。”
“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門口忽然傳來嚴厲嗬斥。
葛霆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讓母女兩人都愣了一下。
喬芸下意識地維護女兒,“顏顏也是關心我……”
“你媽身體本就體虛,當初懷你的時候,受到了很多折磨,現在的病根很大程度上都來自生你,你不心懷感恩,還埋怨,再有下次,你就給我進自省室好好反省。”
葛今顏白了臉色,一言不發。
葛今顏咬牙,“可是醫生醫了這些年,醫來醫去都不見好,說媽媽是精神壓抑,導致總是咳嗽生病。她不能每天一個人在家裡,得出門……”
“夠了,”喬芸向來溫柔的語調,忽然變高,打斷葛今顏,“媽媽身體不好,走兩步就容易累,你不要再說這些話了,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
葛今顏沉默著向空蕩蕩地門口,心中鬱悶。
下樓準備去找奧斯卡時,恰巧碰到葉安給紀西澤送牛奶。
自打早晨紀西澤發了一通火,家裡的傭人都不敢主動觸這個侄少爺的黴頭,一來二去,這差事又落到葉安頭上。
葛今顏雖然不管下麵人的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傭人之間的小九九。
她皺起眉頭,出聲叫住葉安。
“今天不是給你放假了嗎?”
葉安眸光一亮,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白天裡玩得很開心,晚上吃得有點撐,想多走動走動,我剛從奧斯卡那邊回來,太太給您留了湯,我給你送過來,順便帶了侄少爺的牛奶。”
葛今顏這才注意到,托盤裡的牛奶旁邊,還有碗小湯盅。
既然是葉安自己要求的,就沒什麼好指摘的。
葉安細致擺上湯盅,遞上湯匙,也不急著走,一臉期待地等葛今顏品嘗,詢問是否需要調整鹹淡。
葛今顏斯文嘗了兩口,表示尚可。
快要喝完,她的視線落到牛奶上,饒有興致,“我有點好奇,你拿了他什麼把柄?讓他這麼忌憚。”
葉安低頭笑了笑,乖巧秀致的臉上隱隱有些奇怪,輕聲問道:“小姐想看嗎?”
葛今顏怔了一下,放下湯匙,正色回她:“嗯,我看看。”
葉安點點頭,“小姐,稍等一下。”
然後,葉安去而複返,手中拿著一把精巧彆致的手術刀。
她消毒完刀刃,緩緩掀起腰腹的衣擺,露出拇指大小的傷口,縫線很新,薄薄的皮膚下微微隆起,浮現出一小塊指蓋大小的方片。
葛今顏瞳孔劇縮,呼吸驟停,製止的話音還未來得及出口,葉安沒有任何遲疑,利落剪斷了縫線,從中撚出黑色的儲存卡。
口中喃喃,似在解釋,“他們說過,人的身體,也是藏匿秘密的容器。”
不管是說話還是動作,都讓人心驚肉跳。
整個過程眨眼之間,葉安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一般,神色平靜到詭異,“小姐,您看,但彆看太久,那不好看,臟眼睛。”
葉安垂著腦袋,散了幾分笑意。
葛今顏後背僵直,眼神驚疑不定,她幾乎找不到合適的反應來麵對眼前的事情。
她沒想到,時至今日,葉安的心理問題仍然沒有緩解。
所有與葉安相處過的人,無一例外地都對她讚不絕口,性格善良,不爭不搶,被欺負也從不與人不計較。
但事實上,她隻是並不在乎而已。她在乎的隻有奧斯卡和小姐,甚至是,為此而活。
她的靈魂禁錮在過去,孩子氣般天真又殘忍。
社會化教育,使她熟練自然地戴上麵具,欺騙性的乖巧麵孔下,是她精心藏匿的內我。
幾個呼吸後,葛今顏穩住心緒,眉頭緊皺,接過儲存卡。
看著掌心的血跡,和傳遞來的溫熱,喉嚨有些發乾,“儲存卡我沒收了,你立刻去處理傷口,並且以後禁止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
葉安的雙眼耷拉下來,身體微微瑟縮,歪了歪頭,不解又迷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小……小姐……”
可憐的模樣,漸漸與孤兒院裡蜷縮在角落的小女孩重疊。
葛今顏握著儲存卡的手掌猛地收緊,“葉安,你相信我嗎?”
她竭力使自己看起來平靜輕鬆。
葉安蒼白的臉上壓抑著不安,重重點頭。
葛今顏循循善誘,“我知道你有不好的過去,但是這裡是我的家,它很安全,我希望你也能在這裡感到安全,我是葛家未來的掌權人,而且足夠強大,沒有人能夠真正威脅到我,我能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你安心在這裡陪著奧斯卡,陪著我,好嗎?”
葉安失神地望著她,無論過去多少年,小公主的光不曾暗淡,永遠讓人安心,是能依靠的人呐。
“是,小姐。”
“去吧,去處理傷口,牛奶,我去送給哥哥。”
葉安回到房間,抵靠在冰涼的門上,滿足地歎喟,“小姐很關心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