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今顏眼神顫動了一下,側過頭,向站在不遠處努力縮小存在感的侍應生吩咐道:“帶他下去休息。”
方域走後,秦修弈姿態依然緊繃。
葛今顏拿過他手中的絲帕,係在衣袖上,正好遮住被煙灰燙壞的地方。
途中,她詫異了一秒為什麼這條絲帕又回到了他手上,但轉眼就拋之腦後。
“好了,”她滿意地調整好係結,拍掉落到其他地方的餘灰,“這下看不出來衣服有損壞了。”
秦修弈攥緊的指節緩緩曲開,揚起往常一樣和煦純良的笑容,“謝謝你。”
葛今顏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不快,像完全沒受到影響,毫不介懷方才的衝突。
隱隱感覺有哪裡不對,忽然手被人抓起,帶過了她的注意力。
“你受傷了?”
圍觀群眾的視線又變得灼熱起來,那頭方少剛走,這邊就著急往上竄,後宮競爭激烈啊。
手背抵著陌生的溫度,葛今顏僵了一下,收回手,“不是什麼大傷。”
侍者過來低聲提醒,“葛小姐,紀少爺現在需要立刻回家,您是否同行?”
她不動聲色地摩挲掉手背殘餘的觸感,點點頭,“好。”
臨走前,葛今顏吩咐林家傭人待會兒派車送秦修弈回去,轉頭遇到包紮完出來的顧知衡。
“你要走了嗎?”
葛今顏目光平靜,“嗯。”
顧知衡有些不好意思,長廊中對她說的那些話,本以為她會生氣,但她還是去阻止了,他感到很抱歉。
“天氣馬上轉涼了,你想喝燉湯嗎?”
葛今顏神情有些冷淡,“接下來我很忙,沒時間再去你那了。”
顧知衡怔了一下,“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有空了,想吃什麼提前和我說,我……”
“我哥還在等我,先走了。”
葛今顏客氣又疏離地打斷他的話,拒人千裡之外,直徑越過他走了出去。
顧知衡下意識叫住她,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這次葛今顏甚至連口都沒開,有些不耐地目光詢問。
潤澤的鳳眼微微耷拉,看起來有些委屈,顧知衡抿唇笑了笑,“回去了注意傷口,不要碰水……”
叮囑到半途,華麗的水晶燈晃了一下眼睛,他陡然意識到,她身份顯赫,家裡的傭人會細心照料,根本輪不到他關心。
麵對那雙熟悉眉眼流露出的關懷,葛今顏心情微妙。
從小到大,葛霆對她很嚴厲,即使是生病,也從展露過這種關心的模樣。
心臟仿佛被柔軟地包裹住,葛今顏輕輕點了一下頭,“嗯,再見。”
——再也不見吧,不需要揭開的秘密,不需要存在的人……
雙雙負傷的兄妹倆回到家,引得葛家上下兵荒馬亂,葛舒連夜趕來,葛老爺子身體不便,打來電話,嗬斥喬芸看顧不力。
葛今顏煩躁地皺起眉,忍不住想出言頂撞。
她動唇的瞬間,紀西澤先一步開口,“不關舅媽的事,是我不小心滾下小山坡磕到腿……今顏,為了救我不小心劃傷了手掌。”
葛舒的聲音充滿懷疑,“生日宴不是在彆墅舉行嗎?怎麼會在山坡摔傷腿?”
早年林善閱玩得比較瘋,一些圈子裡的長輩皆有意見,此後,為了打發那些人,林善閱玩起了陽奉陰違那套,表麵舉辦著普通的生日宴會,背地裡仍舉行各種刺激遊戲。
都是同齡人,也沒有人揭發,甚至有樣學樣。
圈子裡的潛規則,彼此心知肚明,看不慣的頂多不參與,沒有人會當沒有眼力見的出頭鳥。
隻是葛今顏現在拿不準紀西澤的態度了,遭了這番變故,他很可能會心生怨氣,進而揭發。
回家路上,她幾次三番試圖與他統一口徑。
紀西澤卻始終閉眼凝神,如果不是他額角隱約迸起的青筋,還真以為他睡過去了。
車窗外的路燈飛梭成影,不斷變幻的光線遊走在那張蒼白冷峻的臉上,顯得他更像一尊冷漠的雕塑了。
直到抵達葛家,她都沒有得到紀西澤任何一個眼神或言語的回應。
那麼……
她必須搶在他前頭開口。
“是這樣的,我們吃喝過後,一起去山上散步賞星。”
葛舒半信半疑,去看紀西澤。
紀西澤斜睨葛今顏一眼,接著說:“山路崎嶇,光線昏暗。”
言簡意賅說完,就闔上了眼睛,一副謝絕再問的模樣。
葛今顏鬆一口氣。
醫生的眉毛皺成了川字,“腿受到了很大衝擊,需要進行更全麵的檢查和治療。”
葛舒慌了神,立刻聯係專家,連夜送紀西澤去治療。
送紀西澤走後,葛霆叫住準備回房的葛今顏,雙眼帶著銳利的威壓。
“來書房。”
葛今顏心下一沉,感受到風雨欲來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