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秋習以為常,不等朱管家叫人,自己先脫了鞋襪,直接坐到廳中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駱彬見他毫無悔意,更是火冒三丈。
朱管家也懶得勸了,直接領上人來摁住他便要打。
駱秋趕在挨打之前,確認道:“爹,您要是打了我,就彆禁我的足了。”
駱彬氣急敗壞,毫無平日裡朔州首富涵養,扯著嗓子罵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還敢還嘴!不打的你走不了路,你就不知道厲害!”
“爹,您打吧,不過您既說了要打的我走不了路,那就不用再禁足了。”
“還敢再犟!”
啪、啪、啪…
清脆的擊打聲從大廳中斷斷續續的傳出來,一直隱在拐角處的可為聽到了聲音,不由地一陣哆嗦。
又長又厚的竹板打在腳底心,一下又一下,慢慢的那種感覺像是燙紅的烙鐵粘在了皮肉上麵,疼得駱秋汗如雨下,不過他始終沒吭一聲。
直到腳腫成了豬蹄,駱彬才叫了停。
駱秋緩緩地抬起慘白的一張臉,眼中布滿了疼痛的酸楚,卻不含一絲淚意,還硬是擠出一點兒苦笑說道:“爹,這下我是真的走不了路了…您不必費心找人看著我了。”
“滾!”
“爹有件事,我想問您…上個月您說咱駱家商行要在滁州府開分號,掌櫃和跑堂不拘經驗老道,隻需精明實乾,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與你有何乾係!”
“爹…您覺得我算不算精明實乾的?”駱秋滿懷期待地抬起頭。
駱彬似是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先是愣了一下,才十分不屑地冷哼道:“你?我看你除了坑蒙拐騙十分在行,其他一塌糊塗!”
“爹,我…”
“你再廢話,我就讓人把你的嘴封上扔出去!還不快滾!”
駱秋並不畏懼他的冷言苛責,還想再為自己爭取一下,可一旁的朱管家卻忽然擋在他前麵,提醒駱彬今日還要核賬,實在是沒有功夫再耽擱了。
駱彬奮力一甩袖子,大步邁出了明彰堂。
駱秋半跪著起身,雙手撐在地上,看著駱彬走遠的背影,無奈垂下雙肩,像是隻可憐的小獸,一點一點地挪出了前廳。
一乾人則是冷眼旁觀,沒有一人上前幫襯,他沒有看那些人的眼睛,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在他們眼中,他恐怕還不如一頭畜生。
可為早就在廊上等不及了,見他手腿並用幾乎是爬出前廳的,連忙小跑上來,一把將他拽到了背上,將他背了起來。
“公子,這次怎麼打得這麼重?”
“這打…是你家公子自己討來的…”
“公子,你是昏了頭了嗎?”
駱秋伸手用僅剩的一點兒力氣從可為的額頭上摸到了他的眼睛,有氣無力地笑道:“你小子這麼大了,還擠馬尿…”
可為難為情地低下頭,“前些時候剛讓您跪了祠堂,現下又把您打成這樣,咱們家大公子流連花樓,三公子招貓逗狗,七公子隻會遛鳥鬥雞,怎麼也不見老爺罰他們,偏偏就罰您…”可為越說越覺得心酸,就連自己的老子娘也是迫不得已才把他賣到駱家當小廝,臨走時還哭了又哭,怎麼公子的親爹卻是個…混賬,自己親兒子又打又罵,還總坑兒子的錢。
駱秋聽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心下柔軟,這小子自打六歲起跟了他足足八年,算得上這家裡唯一真心為他著想的人了。
駱秋揉了揉他的腦袋,吊著氣輕聲道:“大哥的母家是城東陳氏布莊和父親有生意往來,三哥呢是嫡子,至於七哥的舅舅更是在京中當官,雖說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官,但咱家也有這麼一個能和皇城扯上關係的人,好歹也有點兒麵子。你家公子我呢,既沒有一個當嫡夫人的母親,也沒有財力雄厚的母家支持,自然就不受待見了。”
“可…”
“可什麼可…”駱秋才不在乎這些,就算現在給他爹娘疼愛,他也不稀罕了,他現在隻一門心思地賺錢,將來有一日能有足夠的錢傍身,到那時他便不用再怕了。
“可為,明日你還得幫你家公子跑一趟。”
“啊?公子你還沒折騰夠?”
“沒啊,命還在,錢還沒賺,怎麼算夠?”
主仆二人一邊往最偏僻的西院走,一邊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