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榜上流水的銀子進了灑金樓,金大娘這幾日吃飯都比以往多兩碗。
駱秋看著到手的銀票自然也十分高興,隻有一件事讓他有些頭疼,便是落花榜的常客。
自從他第一次選中屠戶家的高翠花之後,那榜上前三便次次都有唐玉露。
其實他先前定好的規矩就是有緣相見,反正第一次無緣,那之後次次無緣也能說得過去,就是他於心不忍,實在是唐玉露花的銀子太多了,讓他都有點下不去手。
而且唐玉露每次送進來的拜帖都是描金簪花小楷,光是那紙上的金粉刮下來也夠他吃喝一陣子了。
但他又實在不敢貿然去見唐玉露,光是瞧她的字,就能看出她並非一般閨閣女子,要是被看出破綻就完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半月之期差不多夠了,不如就等賞金宴最後一次去見唐玉露,也算是對她破費的補償,要是被看出端倪,他正好溜之大吉。
如此一想,心情舒暢,便叫可為預備好遊湖的吃食,連帶從街上買些精巧的小玩意兒,總之是討女孩子歡心的東西,到時候送給唐玉露,算是表達他對她捧場的謝意。
九月下旬,早秋,微風浮動,湖麵上波光粼粼。
今天泛舟湖上的人不少,其中有不少慕名而來的畫舫,大多都是衝著羨君公子的名號來的。
岸上亦有不少圍觀百姓,雖說看不到船艙裡的人,也就湊個熱鬨,但還是不能抵擋人們心中灼灼八卦的欲望。
這時穿梭在人群中有個格外顯眼的小光頭,他眉心正中有顆痣,正是無量寺的小沙彌戒一。
他手中握著弘遠交給他的信望著湖上花船十分焦急,出寺前弘遠讓他務必於今日午後將信親自交到花船上男人手中。
其實他並不認識花船上的男子,師父也沒交代是誰。
可眼看著午後將過,那花船留連湖中,根本沒有靠岸的意思,戒一光禿禿的額頭上急得滿是汗珠。
灑金樓今日正午將賞金榜撤了,最後一次賞金宴隨之結束。
不過今日與往日略有不同,清風榜上的榜首並沒有出現,神神秘秘的隻是遞了個帖子,說是酉時自會於灑金樓相見。
駱秋隻能改變計劃,先行同落花榜被選中的魁首唐玉露去遊湖。
遊船上被高翠花扯掉的薄紗重新掛了上去,唐玉露和駱秋各在紗簾一側,彼此對坐。
駱秋輕咳一聲打破平靜,既然來了便問清楚:“不知小姐為何執著見我?”
“金陵望京色,隻在五雲邊。側席君王侍,南司諷議賢。”(注解1)
以前駱秋總覺得女子嬌嗔讓人吃不消,可此刻從船艙另一側傳來的聲音不亞於姨娘們撒嬌拿喬,卻並不令人反感,卻是柔柔弱弱恰到好處,就是……他一句沒聽懂。
大家閨秀果然不一般,隻是這上來就吟詩作對的毛病要是能改改就更好了。
他隻能硬著頭皮附和:“好詩,好詩。”
“公子可知道這詩還有後半部分?”
他知道個鬼啊……於是企圖蒙混過關,“知道,知道。”
“才兼堪世用,書奏使人傳。酒罷欲分手,羨君行若仙。(注解1)”唐玉露並沒有為難他,而是自己慢慢吟完了後半段。
他直到聽見最後一句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姑娘是在這裡等著呢……他不禁有些惶然,又有些欽佩她。
“唐二小姐,不如有話直說?”
既然被點破了,那他再裝也沒意思,何況他算準了這唐玉露不會把他怎麼樣,否則就不會花銀子見他,而且送衙門見他了。
“公子不該熏這香。”唐玉露輕聲道。
熏香?他拎起袖袍一角聞了聞,雖說讓可為買的並不是上好的蘇合香,卻也不是劣質的線香,不至於分得這麼清楚吧?
“那我…該熏什麼香?”他一貫有不恥下問的優良傳統。
唐玉露微微搖了搖頭,又細聲細氣地答道,“家中綢緞曾進貢大內,曾聽過一些關於羨君公子的瑣事,其中有一件便是公子從不熏香,任何香都不熏。”
“哦,多謝賜教!”下回他要是再假冒彆人一定把拉屎放屁這種事情都打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