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秋咬了咬牙,將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儘數吞進肚子,“好,就按公子說的。”
他雙手撐在地上慢慢起身,走到欄杆邊,在下麵一眾茫然又惶恐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地說道:“我不是羨君公子,我是冒充的。”
原本的竊竊私語聲停頓了須臾,同時數道目光看向二樓懸掛的畫像。
非昨看向男子,得到眼神授意後,大聲宣告道:“此幅畫中人正是羨君公子,丹青的右下角尚有作畫者齊壽的私印,若有不信者,諸位可上樓仔細一觀。”
聽到非昨的證言,原本半信半疑的眾人一下子爆發出激烈的聲討。
“你不是羨君公子?”
“那你是誰?”
“你個騙子!把我們的銀子還回來!”
“對,你把我們的銀子還回來!”
群情激昂的人聲一浪高過一浪,幾乎要將整個灑金樓掀翻了。
這時可為正匆匆從朝月坊趕回,半路上還遇到了上次在無量寺見過的小沙彌,兩人彼此朝對方望了一眼,那小沙彌本想叫住他,但可為著急返回,沒做停留,就此錯過。
等他一到灑金樓門口,瞧見整座樓都被黑麒麟衛圍得鐵桶一般,隱隱約約能聽到裡麵憤怒的叫嚷聲。
他從門口隨便抓了個人問裡麵情況,才知道從駱秋進去後,這裡就被圍了,且隻許進不許出。
他知道定是出了大事,於是偷偷摸摸地溜了進去。
駱秋仿佛心有所感,恰巧看到黑麒麟衛在門口處開了口子,眼睛便緊緊地盯著下麵,直到看見奮力在人群中向前擠的可為,他連忙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可為會意輕點了下頭,眼眶微微發紅,不敢再看他。
駱秋吸了口氣回過身,饒是心中再有不平,也隻能繼續伏低做小,“公子,我都按你說的做了,求你高抬貴手。”
“若是我偏不呢?”男子輕掀眼皮,看向下麵憤慨的人群,“我生平最恨偷奸取巧的人,而你,恰好就是這種人。”
駱秋聽出此人言語間對他的厭惡,恐怕此事不能善了,心中不免戚惶,雖事已至此,但隻要還有一線希望,他都要試一試,於是再次躬身行禮道:“這位公子,我把這幾日賞金宴上的銀子儘數退回,我向公子保證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懇請公子彆把我送進衙門。”
“退還銀子自是理所應當,你以為這樣就能免去你的罪行?”
“你!”駱秋猛地直起身,對上男子鋒利的目光,又逐漸敗下陣來。
他若是被送進衙門,少說也得挨上幾十板子,而且隻要稍加審問便能知曉他的身份,到時候再牽扯出之前的迦南伽案,那恐怕不死也好活不了。
他複又彎下腰去,謙恭地說:“公子說得都對,隻要你不把我送進衙門,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非昨,將人綁了送去衙門。”男子耗儘最後一點耐心,根本不聽他的任何辯解,轉身就要離開。
駱秋眼見事情就要塵埃落定,他匆忙追上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迫哀求的目光望著他,近似乎要哭出來低低地央求道:“我真的有苦衷,求公子給我一點時間,我把一切實情都告知。”
男子微微皺眉,十分厭棄地用扇柄企圖撥開他的手,奈何他抓得實在太緊,一旁隨行的黑甲護衛見狀,直接用刀柄敲在他臂彎處。
駱秋吃痛,不得已放開了手,卻又立刻換了另外一隻手繼續抓著。
“公子,我隻要一柱香的時間,不,半柱香,求你了…”
他目光中滿是懇求,映著微乎其微的燈火,那一點點的亮仿佛就是他全部的光,不知是他瞳仁之中微弱卻又倔強的光亮刺中了內心柔軟,男子忽地起了惻隱之心。
黑甲護衛抬刀,正要擊中他另外一隻手的臂彎。
男子抬手製止,“去找一間安靜的廂房。”
黑甲護衛動作停滯,目光中帶著訝異,但經年累月的服從又讓他很快行動,轉頭去抓了老鴇,找了一間十分僻靜的雅間。
雅間內燃著香,男人一進去便以指掩住了口鼻,黑甲護衛將猶豫不前的駱秋推進去,然後將香滅了,才關上門躬身退了出去。
駱秋忐忑不安地站在門口,汗液打濕了後背,渾身都黏黏糊糊的。
靜默了片刻後,男子以玉柄折扇敲了敲麵前的梳妝台,表情欠奉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隻有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