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聞居遠都去徐府拜訪江夔布政使司徐禹保,遞進去帖子之後得到的回複不是徐大人有要事在身,就是身體抱恙不便見客,反正就是不肯見他。
到了第五日,他依然是铩羽而歸,有些悶悶不快。
照趙嵐帶回消息來看,徐禹保應當是答應幫忙了,如今卻又為何閉門不見?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自煩悶之際。
駱秋又拿著她那一片‘雞零狗碎’的字帖來了。
其實習了幾天字,又時時請教趙嵐這些字連在一起的意思,駱秋覺得於讀書一事上,她大概是沒有天分的。
因為她隻要一聽到之乎者也,便覺得胸口發悶,頭昏昏沉,要去見周公。
眼瞧著聞居遠這幾日早出晚歸,像是去見人,可她探了幾次口風,他實在把嘴巴閉得緊,竟是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她原本想的是這江夔巡撫既然都能把這麼大的一座宅院給他住了,那一定是和他關係匪淺,不出三兩日應該就來人了。
可她左等右等,彆說人了,連條狗都沒來過,她的計劃就此擱淺。
雖說那天晚上聞居遠親口說讓她安心住下去,可時間長了,他們非親非故,她又一時激動將那金蟬子送他了,若是哪天她惹了他不快,又或是讓他抓住什麼把柄,那可真是身無分文,再被趕出去,隻能去喝西北風了。
她得多為自己和可為打算,既然立下豪言壯誌,就算是再不喜讀書習字,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是要裝上一裝。
這回等她把自己覺得很有進步的字帖遞上去,便乖覺地站在一旁給他磨墨,心想今日總不至於再被批到一無是處。
她邊磨邊偷偷瞟著他,隻見他的眉毛從一條線到一座山,又到幾座山,最後他快要把眉頭皺成一拱一拱的毛毛蟲了。
她趕緊適時開口,以免聞某人又開始對她唐僧念經般諄諄教誨。
“聞公子,我見你這幾日好像有煩心事,不如說出來,萬一我這個臭皮匠也能偶爾發揮一下諸葛亮的聰明才智給你解解憂呢?”
聞居遠抬起眼皮,朝她涼涼地瞥了一眼,“就你這一手字確實稱得上是臭皮匠。”
哎,那還有下半句呢!這人聽話也不聽完。
她繼續陪笑:“聞公子,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閒話休談,你還是在你這一□□爬字上多費些心思…”他不知為何要給自己本就不順當的生活裡再添堵,卻想著既然答應了要教她讀書習字,就一定要說到做到,擰著眉心揮手讓她站近一些,“我給你示範一下,這幾個字如何寫,下次不可再沒有長進了!”
駱秋連忙躬身上前,眼睛盯著他的一隻手,在旁邊一張雪白的紙上,如遊龍畫鳳般的行書走筆,最後一氣嗬成。
不得不說,他的字實在是漂亮,有一種自然的風流氣韻,不像他這個人嚴苛守正。
她看得有些呆,忽然飄出另外一個大膽的想法,心不由地狂亂地跳動起來。
聞居遠坐在背光處,微微側過頭,剛好能瞧見站在光影中發呆的女子,她梳著男子的發髻,兩鬢卻仍有細小的碎發攏在耳邊,寸許大的臉蛋在浮光中粉裡透白,不知是不是臨水的緣故,這幾日在江夔她的皮膚越發細膩,幾乎吹彈可破。
他也有些怔忡,天底下的女子都如她這般嗎?嗔笑怒罵皆讓人覺得…適宜。
“你…”
“我…”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看向對方。
駱秋心虛地低下頭,忙說:“聞公子先說。”
聞居遠也不大自然地彆過頭,將視線重新拉回書案,清了清嗓子才道:“你可看清我剛才的筆法?”
看清個鬼啊!你寫得那麼快!
再說人家書塾裡的先生都是手把手教的…
不過她剛剛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了如何將那個大膽的計劃真正落實,壯著膽子繼續在老虎頭上蹦躂,“沒看清…聞公子,我覺得你這個夫子有點兒不稱職…”
聞居遠額角隱隱作痛,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吃飽了撐的,“若我是夫子,也一定不會收你這樣的學生。”
駱秋趕緊解釋:“聞公子,我並不是說你教的不好,反倒是你的學問深厚,像我這種沒什麼根基的,學起來吃力,還得日日叨擾,就單說這習字一事,我觀公子的筆法沒個三年五載練不出來,不如公子你隔三差五地隨意寫一篇文章給我,我好拿去仔細描摹練習,等練得差不多了,再來找公子指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