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年關將至,她一人流落在外,身邊又無親友,雖說在梁敬軒被革職查辦,他曾親口問過她可想回家,她亦回不想,但畢竟未至其境,若是家家戶戶張燈結彩,一派過年氣象,想必她定會覺得孤苦無依,他立刻修書一封,想著一定要在過年之前送至她手上。
待到要用火漆將信封上時,忽地又想起她愛財模樣,如今想置辦像樣的新年禮物已是不可能,不如就送她最愛的東西。
非昨見他遲遲不封口,還以為他漏掉了什麼重要事情未交代,試探道:“公子忘了什麼?”
他舒展眉頭,露出這幾日唯一一個淡笑,朝非昨伸出手道:“給我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非昨訝異不解,但還是乖乖地掏出一張銀票,然後在驚訝的目光中見他把銀票折好放進了信封之中,這才封了口。
非昨心裡不由懷疑,難道那駱秋去過彆苑,還留了口信,說要向公子借錢…
除夕那日,駱秋早早置辦好了酒菜,就等著從莊子上收完苧麻順道接上林朝宸一起回來的可為,到時候三個人一起守歲,也好好醉上一場,不枉費這小半年的辛勞。
正當她在院中收拾完最後被壓實晾乾的月潔紙,忽地聽到院外的榕樹上一聲輕響,她都不用抬頭也知是誰,便朗聲道:“你又上樹當猴子?”
齊老三原本想堂堂正正走小院正門,但又害怕和她麵對麵說話,就想還是在樹上傳話比較好。
他靦腆一笑,從懷裡拿了信,一個飛身就扒到小院牆頭,伸長了手遞過來,“駱姑娘,我家公子的信。”
駱秋聽到‘我家公子’四字,心裡仿佛有什麼猛地一擊,生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他在年前趕不回來了…不過想想也是,今夜就是除夕,他除非長了翅膀,否則定是要年後了。
她壓下心中隱隱的失落,直起腰身走到矮牆下,將信拿了過來,猶豫了片刻問道:“聞公子說什麼了嗎?”
齊老三呆呆地搖了搖頭,“公子隻讓人把信給駱姑娘。”
駱秋垂下眼簾,悶悶地應了聲:“嗯,我知道了。”
齊老三不知為何她忽然變得落寞,公子這不是專門寫了信回來?而且公子以前除了寫家書,從未給任何人寫過信。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可以說的,摸了摸有些發涼的後腦勺,輕聲拱手告退。
其實過年對於駱秋來說並不是多麼重要,因為以前每一年的除夕,鄒姨娘都會爛醉如泥,而她則是被揪著不放,聽著源源不斷啼哭不決的聲音入眠。
每年如此,幾乎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變過,導致她都有些除夕陰影。
今年是她擺脫了駱家的第一年,終於可以不用在哭哭啼啼中度過,就是…好像少了點什麼。
她抱著月潔紙還有那封被貼在胸口的信回了屋子。
屋內窗明幾淨,早被可為打掃得乾乾淨淨,就等著今夜好好過個年。
駱秋左右掃視,將月潔紙堆放在靠窗的木幾上,然後才將那封信拿了出來,小心撕開被火漆封住的邊緣,兩根手指並攏將裡麵的信夾了出來,不過與此同時被帶出來的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她登時有些懵,不是說聞居遠給她的信,怎麼還夾了銀票?
她迫不及待地將折起來的紙展開,如蒼鷹般墨黑的字跡仿佛生了蒼勁有力的羽翼,隻入眼簾,她好像能透過這信中的字跡看到他在寫下這封信時英挺沉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