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都沒留意到他捉住自己的手,反倒是抬起眼睛看著他,呆頭呆腦地點了點頭。
“正廳書案旁暗格裡的東西,你拿走了?”
駱秋完全沒料到他竟已經發現了,還在這種避無可避的時候直接問了出來,她緊張地啊了一聲,便不知說什麼了,有種被人戳破了秘密的羞恥感。
可她轉念一想也不對,那裡麵的東西本來就是她寫的,按理說應該是她的東西,她拿走不也是正當的?
“那…是我的東西。”她猶自鼓起勇氣,同他對視。
聞居遠的眼睛裡倒映出她困獸之鬥的影子,她不但看清楚了自己,還能隱約感覺到從他眸子裡流露出來的笑意,他怎麼還越來越高興了?
“如此說來,我留在你那裡的字也應該是我的東西,一百兩,你才給了我四十兩…而且還用來抵債了。”
“那…不是你答應的嗎?”說到銀子,她便開始心虛,移開了直視他的目光。
聞居遠嘴角彎彎,“我現在有些反悔,不如你把剩下的六十兩也給我?”
“你這個人…怎麼還能出爾反爾?”一聽要銀子,駱秋直接急了,蹭地一下又將目光對準了他,還帶著一點點惱火。
聞居遠看到她為了銀子惱羞成怒,忍俊不禁道:“既然你不願意將銀子還我,那就把原本屬於我的還給我。”
“我寫的字歪歪扭扭的,你為何還要留著?難不成是想留著以後取笑我?”駱秋發現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他竟然抓著自己的手腕,她不動聲色地用了些力,想要趁他不注意抽出來…可試了兩次都失敗了。
聞居遠自然也能感覺出她私下的小動作,不僅沒讓她如願,還攥得更緊了些,“是啊,就是留著等以後…”
不過並不是為了取笑,而是…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視自己的內心,無論以後如何,他都想留著屬於她的每一樣成長的東西。
她的字從一開始的不成體統,漸漸的能看了,如今她模仿起他的字來也有模有樣的,雖說筆力還是不行,可相較於最初,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
他想看著她慢慢地越來越好。
想到這些,他眸子裡的笑意更深了。
“聞公子,我原來以為你是個端方君子,沒想到你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駱秋見他隻是笑,也不說話,小聲哼哼道。
聞居遠曲起另一隻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下,“亂用成語…”
駱秋被他鉗製著動彈不了,可又有點兒不甘心,急中生智直接偏過頭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我才沒說錯呢…”
這一口並不深,她不敢用力,但也不是完全沒用力。
隻不過等她抬頭反駁時才意識到自己太放肆了,他的臉像是煮透的蝦,白裡透紅,像是也有一層殼,輕易就能剝下來。
“說了留著以後,可並不是要取笑你。”
聞居遠慢慢低下頭靠近她,兩人的額頭相抵,就像一對溫存的戀人。
“我想留著你的東西,以後等你真正長大了,再拿出來看時,對你來說是段珍貴的回憶。”
駱秋覺得他說的話奇怪,她早就已經及笄,難道還是小孩子不成?
不過她沒深究,而是感受著他額頭上傳來的溫度,燙得驚人,卻從心底裡覺得十分熨帖,她輕聲道:“那…不應該是我留著?”
“你這樣飄忽的性格,我不放心,萬一哪天你又想到了賺銀子的法子,說不定會把它們都賣了。”他淡淡地笑著。
駱秋聽出他言語之間的揶揄,輕輕地哼了下,“我就是愛財,反正虛無縹緲的東西抓不到,還不如銀子實在。”
“所以那些東西由我來保管。”他慢慢地鬆開了她的手腕,發燙的指尖從她受傷的胳膊上拂過,最後輕柔地挽起她的幾縷烏發。
“我…”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就像是黑夜裡的螢火蟲,她明明知道等到了白天,那些絢麗的溫暖的光都會消失,可她現在就是不想放手,反正她受傷了,應當是做不了什麼吧…
她好像記得以前在朔州時無意間聽那些街頭浪蕩子說過一本禁書,貌似叫什麼醋葫蘆,那裡麵就寫了好多…露骨的,讓人臉紅心跳的…
他們是不是也會像那裡麵寫的一樣?
這樣一想,她的臉也有些燙了,喉頭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我想讓你留下來陪我。”她的嗓子像是被熨過似的,好像帶了特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