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昨見那些人如流水般很快消失於街巷之中,這才收了腰間佩刀,隨手撕下外袍布帛,很熟練地給自己包紮上了傷口。
聞居遠從他身後站出來,一臉肅殺地看向了慢慢朝他們逼近的官兵。
就在這時,從他們身後同樣傳來了甲胄摩擦的聲音。
非昨剛將布帛條綁緊,聽到聲音朝身後扭過頭看去,頓時有些吃驚地歎道:“徐大人怎麼也來了?”
聞居遠仍是保持著冷肅的表情,一言不發地盯著前方慢慢清晰的人影,為首之人官袍上的補子赫然是一隻錦雞,看起來卻是張牙舞爪,與其主人沉穩的氣質大相徑庭。
聞居遠的嘴角微微彎了下,忽地轉過身,麵衝著急匆匆帶著府兵而來的徐禹保率先一揖,“徐大人。”
徐禹保雖麵色不顯,但背脊早已被汗液浸濕,初春濕漉漉的夜晚霧氣攏在身上透著一股寒涼,他見聞居遠身上不見半分血汙,麵色如常,這才完全鎮定下來,彼此交換了下眼神,心照不宣地頷首道:“聞公子。”
而這時早已經在他們身後站定的人,原本還氣定神閒以為聞居遠剛剛都看到自己了,肯定會率先拜謁,卻沒想到這豎子竟敢將自己晾在這裡。
他微握拳頭,假意咳嗽一聲。
聞居遠仿若才發現身後有人似的,忙轉過身,先是仔細地端詳了他一眼,然後拱手作揖道:“陸大人,聞某來江夔數月,今日總算有幸見陸大人一麵。”
陸知廈好似沒看到他探究的目光,露出和煦的笑來,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賢侄,今夜可是讓你受驚了。”
他們說話時,徐禹保已然不動聲色地站到了聞居遠身側,趁機道:“陸大人。”
今夜反正都已經暴露了,陸知廈定是知道了他們之間的聯係。
陸知廈的目光微閃,不過很快也恢複如常,客套寒暄道:“徐大人,你怎麼會來此?”
徐禹保正要開口,忽地從身後傳來大喇喇的諷刺聲:“陸大人能來,我父親就不能來,都是父母官,怎麼還分得這麼清楚?”
話音未落,人從身後的那群府兵中信步走了過來。
徐懷久見徐禹保又要吹胡子瞪眼,立刻走到聞居遠身旁,“哎,我是他兒子,還是你是他兒子?”
聞居遠沒想到他竟然也來了,而且這種場合他不會不知道意味著什麼,心中漾出一股暖意,難得心平氣和,“自然是你。”
徐懷久努了下嘴,道:“一本正經的人真沒意思…”
聞居遠則是看向了麵色有些難看的陸知廈道:“陸大人,今夜之事還要拜托大人查明真相。”
他們所站的地方還留著斑駁的血跡,但那群人很忌諱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因此他們儘管撤走時很匆忙,卻沒忘記拖走那些受傷的同夥,因此竟連一個人證都沒留下。
陸知廈盯著地上的血跡,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賢侄放心,此事本官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隻不過今夜天色已晚,賢侄僅帶了一名侍衛疾行,是為了何事?”
聞居遠沉靜地看著他,驀地勾了下唇角,一把攬住身旁正無所事事的徐懷久,“倒也並無大事,隻不過是和徐公子一同約著去花樓吃酒。”
徐懷久剛要甩開他突如其來的手臂,聽他如此輕浮的語氣,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而一旁的徐禹保則是十分應景地一掌拍在了自家兒子的後背上,中氣十足地吼道:“老夫以為你這段時日去了東林書院是收了心,沒想到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懷久被他老子這一掌拍的差點兒心都吐出來,不過眼下也隻能將錯就錯,裝傻充愣,學著以往混不吝的模樣道:“我再清心寡欲溫書下去,就該去廟裡做和尚了,偶爾也該放鬆一下。”
聞居遠趁機插話道:“徐大人放心,我們隻是去吃酒。”
徐禹保仿若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聲,“罷了,既是有你作保,我就暫且放這小子一馬,不然定讓府兵將他捉回去好好打一頓!”說完又朝陸知廈揖道:“陸大人,本官先告辭了。”
說完就好像真的是帶著人來捉自家兒子回去受罰一般,又帶著府兵流水般乾脆利落地走了。
陸知廈望著徐府一行人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撚了撚指腹。
徐懷久見他望的方向是剛才自家老子離開的地方,心下一沉,有些不快地說道:“陸大人,若無他事,我們還著急去喝酒,這就告辭了。”
聞居遠順勢也拱手一揖,準備轉身離開。
陸知廈這才立刻收回目光,微上前一步,低聲道:“且慢,愚有一言,請賢侄移步。”
聞居遠頓了下,眼神示意徐懷久和非昨先走一步,他則跟著陸知廈移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