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此時僅有她二人,她回眸打量英武殿的院落,漆黑的夜裡,依舊空無一人。
“為何僅有你一人前來祭拜?”秦玉簫發覺事態不對勁,警惕地發問道。
“夜裡寒涼,微臣想一人同親人敘舊。”謝凜背對著她,語氣淡淡的。
秦玉簫聽懂他話中所隱含的意思,毫不留戀地邁步跨過門檻。
就在她走出屋簷暴露在月光下的那一瞬間,西邊忽然“咻”的一聲,秦玉簫耳力極好,迅速錯步躲過,可還是在她肩膀處留下一道血痕。
“何人在此?”
她手無寸鐵,快步退至漆紅色的柱子後,豎起耳朵聽院子裡的動靜。
就在這一瞬間,窗口處忽然射出一支利箭,直衝賊人所在之地,樹叢搖晃,秦玉簫來不及驚愕,黑暗中跳出一人,身形不算高大,但能看出來狡猾靈敏。
秦玉簫垂眸思考,眼中閃過一絲肅殺,她被謝凜當做誘餌了。
緊接著,圍牆外跳進諸多黑衣人,皆手持大刀,她微微探頭,隻見寒風中,謝凜孤身一人與賊人對峙。
“李公子,邊關一彆,未曾想亦能在長安碰麵,彆來無恙啊。”謝凜手提長劍,劍鋒處還殘留著血跡,他強勁有力,身姿頎長,墨發高束,月光下麵若冠玉,眼中飽含嗜血的笑意。
他不緊不慢地向黑衣人走去,手中閃著寒光的長劍被他挽了個劍花,冷風吹起他黑色的衣擺。
秦玉簫眯著眼觀察局勢,她腦中忽然閃出一個場景,前世的謝凜身穿蟒袍,推門而來,笑容陰狠,宛如地獄厲鬼。
此人,如今與他前世一般無二。
有人說話了,聲音嘶啞難聽,“謝凜,你害我父親,今日我要你同那個毒婦償命來,給我上!”
是那個謝凜口中姓李的男人,秦玉簫迅速眨了下眼,難不成,他是李啟明的後人?隨後,她忍不住輕笑出聲,那蠢貨還有兒子?
有人發現了負傷的她,秦玉簫連連後退至英武殿門前,她眼疾手快地從一旁的死人身上撿了把劍應敵。
許久不練,劍術生疏,不過片刻便應接不暇。
謝凜吹了個口哨,英武殿後湧出諸多將士,將賊人團團圍住。
那賊人眼見事態不對,又身負重傷,正要在下屬的掩護下撤退逃離,秦玉簫見謝凜在與敵人打鬥,她咬著牙將手中的利刃迅速甩了出去,那斷刃不偏不倚插在黑衣人大腿根處。
正是這一刻分神,秦玉簫左肩再次慘遭重創,她抿著唇用後背撞開殿門,這一刻,麵前追殺的賊人剛好胸口插著長劍倒在她腳下。
她忍著劇痛看去,是燕錦。
“姑娘,你可還好?”
“小傷,無礙。”她咬牙切齒道。
此戰告捷,院落了屍體橫七豎八,禁衛軍正在清理,謝凜側身靠在柱子上擦拭著長劍。
“兩個月不見,將軍倒是學會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以人做餌,引蛇出洞,請君入甕了。”她披著大氅,緩緩行至他麵前不遠處。
“殿下謬讚。”謝凜並指劃過刀背,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副亦正亦邪的模樣。
秦玉簫麵不改色,她心中正計劃著一場大計,“謝凜,你真是,無可救藥。”
話罷,她便毫不猶豫離去,行至謝凜身旁時,與他擦肩的那一刻,她聽見他開口了。
謝凜頭都不抬一下,放慢語速低聲道:“娘娘,過剛易折,慧極——則傷。”
秦玉簫頓時反應過來,眼中的驚愕很快便消散,她轉頭看向謝凜的側顏,他亦轉頭與她對視。
秦玉簫看清他麵具下的戲謔與漠然,紅唇輕啟,“原來,是你啊。”
是他,謝凜,前世的謝凜,真正的謝凜,這才是他真實的麵孔,她居然以為一切皆會變得不一樣,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很快,秦玉簫便整理好了她的情緒,勾唇一笑,“利用女子,不過如此。”
背後傳來聲響,她知道,謝凜走了。
她自認不是什麼善人,今日一恥,來日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加倍奉還。
雨夾雪下得厲害,她發絲上沾了雨珠與雪花,臉頰被寒風吹得泛紅,長睫投下陰影,臉色極差,仿佛被人欠了幾萬兩銀子的債。
禁衛軍已離去,巡視皇宮,她快步走到大門處,卻忽然發覺有人偷襲,她身手敏捷地躲開那人朝她伸來的手,抽出腰間匕首作防禦狀。
黑夜裡,寒風凜冽,風雪交加,唯有長明殿內燈火通明,殿外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果真是奸詐小人。”她慶幸自己反應極快才未成為他的俎上魚肉。
是去而複返,或者說壓根就從未離去的姓李的賊人。
秦玉簫猜,他今日是來殺謝凜的,見到她露麵後還想順手殺了她,要他二人皆死,可計劃失敗後心有不甘,去而複返埋伏此處就是想要繼續射殺她。
“倒是多虧了你那一刀手下留情,秦玉簫,你這個毒婦!你害死我父親,摔了他的牌位!一個前朝公主也想禍亂朝政,你就該千刀萬剮!”
“我父親念你尚幼,大發慈悲收留你,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卻還罔顧王法,恩將仇報!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毒婦!”
秦玉簫覺得好笑,此前的怨憤瞬間聚成一股表現出來,“嗬,我是毒婦?我是毒婦那你又算什麼東西?!也妄想指責我?果然,無恥之徒最不怕的就是遭報應。”
黑衣人似乎被她激怒,“我要你死——”
秦玉簫有自知之明,她孤身持刀對戰無異於自投羅網,憑借輕功飛身後退,她後仰躲過橫來一劍,而後趁機旋身抬腿,一腳踢在黑衣人脖頸處。
半散的黑發淩亂不堪,她順手脫下大氅與外袍,單薄的青色裙裾隨著她的動作飛揚。
她忽然想起這人腿上有傷,心下一狠,直接抓住劍,雙手霎時間流出血,她連連後退,直到背抵在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