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簫,你真可憐啊哈哈哈哈!你這種遭人厭惡的女人,做人質都沒用!”
秦玉簫雙目猩紅,緊緊盯著逐漸逼近的劍尖。
“我與謝凜早在邊關便結下梁子,如今看來,他必定是想到我會追回長安,而最好的埋伏之地,便是這地利的英武殿,他支開所有人以身犯險,卻從未遣你早些離去或護你於殿中,哈哈哈哈哈他知道我亦痛恨你,便拿你做這誘餌,若非我一時心急暴露了位置……”這人麵目猙獰。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秦玉簫!”
秦玉簫竭儘全力撇開劍,趁其未反應過來時一腳踢在要害處,她眼疾手快取下發間步搖緊閉著雙眼刺向前方,大量鮮血噴濺而出。
“呃哈哈哈哈……秦玉簫,你,你就不想……要個解釋,麼?”
她幾近虛脫,急促地呼吸著,臉頰上、衣裙上全是濺開的鮮血,然而依舊單腳踩在黑衣人冒血的胸膛上,高高在上,桀驁不馴,冷漠地睥睨他。
“我要解釋與否,你都沒資格問。”
禁衛軍巡邏至此,聞聲趕來,秦玉簫失了神般走下台階,發髻鬆散,衣衫淩亂。
“姑娘,姑娘!”藍田冒雪前來,將手中的毛絨大氅披在她肩頭,又心疼地為她理了理頭發,帶著哭腔,“姑娘,雪夜寒涼,永壽宮蘇姑娘傳來消息,說,說……”
秦玉簫猛地回過神來,回想起納蘭知意似乎在今日生產,恐有不測,她一把抓住藍田的手腕,雙目有了些神采,語速飛快,“她說什麼?”
藍田:“姑娘,淑妃娘娘難產大出血,堅持保住胎兒,如今氣息微弱,太醫回天乏術!”
秦玉簫不敢多加停留,這是她第一次在皇宮內冒雪狂奔,白色的大氅飄在身後,臉頰挺紅,掛在眼角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為何,她總是得到又失去,難道有得有失才是宿命嗎?
永壽宮門前積雪成被,她推開門徑直往裡走去,她看到賢妃,林瀟湘,宋卿,蘇春照,溫霜晚等人皆候在外殿,賢妃見她來了,連忙上前,“四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無礙,淑妃娘娘如何了?”
“太醫還在裡麵,你快進去看看,淑妃想見你很久了。”
秦玉簫不假思索,直接向寢殿快步走去,將大氅解下來丟至一旁,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下衣裳。
“淑妃娘娘……”她坐在床邊握住女人瘦弱的手臂。
納蘭知意艱難地睜開雙眼,見到了此時狼狽不堪的秦玉簫。
“四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秦玉簫搖頭否認道:“這是旁人的血,不是我的……”
納蘭知意此時躺在床上,頭發已被浸濕,臉色蒼白,唇瓣乾裂,整個人虛脫一般。
秦玉簫眼皮顫動,“納蘭姐姐,盛京的花來年就開了,我帶你去看看,如何?”
納蘭知意眼角滑落一滴淚珠,她勉強笑著,“四姑娘,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秦玉簫抿著唇合上眼,淚水滾落。
“三月份,你入宮時,我發現我有了身孕,這宮裡的女人啊,有個孩子不容易,能留下來更是難上加難,我自知不得寵愛,也無意爭寵……適才入宮的你極肖先皇後,便心生邪念……”
納蘭知意的聲音很微弱。
“想著,我入宮多年,咳咳咳咳,對宮內極為熟悉,便想要拉攏你,推舉你,利用你,可我終究良心難安,將一切皆告知於你,想要你認清,皇帝愛的並非是你,而是從始至終透過你看另一個人啊!”納蘭知意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胳膊,箍得她生疼,語調顫抖。
“真是可笑啊……”
“後來,你的所作所為令我大驚,我並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所有的一切皆脫離了掌控,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畏懼,所以……在陛下要你搬去體元殿時,並未阻攔。”
秦玉簫靜靜地聽她講話,眼眶中蓄起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從眼角沿著臉頰安靜地流淌。
“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不過……幸好還未釀成大錯……”
秦玉簫眼底複雜的情緒翻滾。
納蘭知意的目光逐漸渙散,像是回憶起了從前,唇瓣顫抖著。
“四姑娘,入宮那一年,我才十六歲,剛從盛京外祖家回京,一晃快十年了,我都沒再能回去過……四姑娘,我隻能信任你了,想求你件事……”
秦玉簫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姐姐,且說……”
“待我死後,請你告知我家中族親……我納蘭知意生為納蘭家的女兒,騎馬縱橫,登山望月,從未後悔……隻是若有來世,我更願留在盛京……”
納蘭知意挺著脖子,淚水順著眼角淌在枕頭上,她看著床帳,絕望又悲哀地哭喊著。
“我想回家……你告訴我爹娘,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啊!”
她嗚咽的聲音漸漸微弱,忽然,又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緊緊地抓住秦玉簫的手臂,滿臉淚水,焦慮地乞求道:“求求你,讓孩子好好活下來吧……”
話音未落,納蘭知意蒼白的手驀然卸了力,逐漸鬆開,無力地搭落在一旁,一張臉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淑妃娘娘……薨了……”
她去了,安靜地去了。
秦玉簫無聲地抽泣著,肩膀不停地顫動,她垂下腦袋埋進床邊綿軟的錦被裡。
她渾渾噩噩了許久,冗長的宮道上鋪滿了下了大半夜的雪,她疲憊無神的目光令人不忍直視,隻是淋著飄落而下的雪花靜靜地走著。
納蘭知意生了一個皇子,一個公主。
兩個可憐的遺腹子,出生時,便失去了母親。
秦玉簫為他們取了名字,皇子名為德義,公主名為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