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峽穀 永不歸來者(1 / 2)

伯尼絲醒來的時候,她正與睡袋毛毯纏作一團,齊齊淹溺在陳舊木頭的氣味裡。

窗簾仍然儘職儘責地守在窗前,陽光勉強擠進來幾縷暖色的光芒。伯尼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昨晚背叛了偉大的冒險浪漫主義,借宿在一幢孤零零的破舊木屋裡。

“不可思議,這屋子居然沒有漏雨……”

她咕噥著坐起身,目光剛掃過被褥整齊的小床,整個人頓時猛地打了個激靈,困倦與安眠遺留的慵懶愜意一哄而散:

“糟,小占卜師哪去了!”

*

“她走了啊。”滿臉皺紋的屋主漫不經心地回答。

“哈?小占卜師沒有叫醒我,她自己一個人就出發了?”

“黎明的時候就走了。對了,她讓我轉告你——你的困擾會被解決的。”

薇納斯慢悠悠地踱步到壁爐邊,用棉布包裹著鍋蓋的把手掀開湯鍋,白色的熱蒸汽騰然而起,像一團微小的雲。

伯尼絲滿臉懷疑:“真的假的?你那鍋裡燉的是什麼東西?該不會是……”

“是黃油玉米甜粥。胡思亂想的小娃娃要被抓來燉湯哦。” 薇納斯用勺子攪了攪湯鍋裡的早餐,詫異地嘟囔:“奇怪,怎麼會又多出一碗?”

*

曠野廣袤。柯萊爾是一朵流浪在綠海上的黑色浪花。

暴風雨遺留的水流足以淹沒腳腕;茂密的茅草都掛著濕漉漉的水珠,小腿稍微觸碰就會落下一場局部陣雨;偶爾還會驚起不知哪來的膽小翅蟲,呼啦啦地離開遮蔽處逃命。

她享受了片刻被生靈環繞簇擁的感覺。

不經意回頭的時候,那棟古舊木屋已經在視野儘頭縮聚成棕色的一點。

柯萊爾在曠野中停住了腳步,麵朝著木屋的方向打了個響指。封皮古樸凝練的災厄之書應聲出現,憑空懸浮在柯萊爾麵前。

“關於‘最後一位女巫’的事情,有什麼要補充說明的嗎,災厄之書?”

災厄之書說過,柯萊爾是女巫族群的最後一位成員。但是那位將近五百歲的薇納斯婆婆——無論是敏銳的靈性直覺,還是掌控、使用魔法陣的能力,都毋庸置疑地展現了女巫的種族天賦。

封皮翻開,災厄之書將首頁攤在柯萊爾麵前,空白的紙張上開始浮現出文字:

【是的,正如吾主推測:薇納斯·福爾克斯具備女巫的血脈】

【她的母親是女巫,但薇納斯不是。她是女巫與雄性人類結合的產物】

【薇納斯·福爾克斯也不具備掌控災厄之書的能力。屬於女巫的血脈會讓她更接近命運,但雜糅的靈魂令她與占卜類魔法無緣,她甚至不能進入法師塔,不夠純粹的靈魂無法承受那種強度的魔法運轉】

柯萊爾皺眉:“女巫與人類的後裔?”

紙張上的大段文字瞬間消散,新的文字重新凝聚:

【除了孤雌繁衍外,還有很多種繁衍方式共同存在的,吾主】

【就算在您熟悉的神紀:精靈族依靠生命之樹繁衍後代,有翼族會視特殊情況由雌性轉為雄性,血族則以血液傳遞作為親緣紐帶……】

“不,不是這個問題。”

柯萊爾將視線從書頁上移開,望向了遙遠矗立的龍骨森林。

在她已經被時代宣告淘汰的記憶中,那裡是占星峽穀,龐大的魔法陣封印著峽穀出口,城堡與藥草田圃錯落有致地簇擁著中央的法師塔。

女巫世代群居於此,甚至很少與其他種族接觸。

——所以,女巫與人類的後代?

是什麼讓女巫離開占星峽穀、接觸到了人類?與神話紀元的覆滅有關嗎?與媽媽遺留在法師塔頂的權柄有關嗎?與自己的沉睡又蘇醒有關嗎?

法師塔找不到記錄,女巫們的城堡又被森林掩埋,柯萊爾能掌握的線索實在有限得可憐,她隻能從收集來的碎片中拚湊真相。比如,薇納斯的母親仍信仰首領讚婭……

“咦?”

柯萊爾不自主地發出了單音。她煙灰色的眼睛越過曠野的茅草,穿過繁茂的古樹枝乾,望向龍骨森林的深處。

災厄之書悻悻抹除了介紹繁衍方式的資料,小心地扇了扇書頁引起柯萊爾的注意:

【吾主?您聯想到什麼了嗎?】

“我見過薇納斯的母親。”柯萊爾的眼瞳裡濃縮了整座森林的倒影,她停頓了片刻,繼續輕聲說:“就在我蘇醒那天的夜晚,就在龍骨森林。”

薇納斯沒有聽清母親最後的喃喃自語,但柯萊爾聽到了:

她要尋找“詩篇”。

那縷膨脹瘋狂的殘靈,那團徘徊不散的魔物,那段早就遺忘了自我存在、卻仍記得替首領呼喚“詩篇”的虔誠執念。

那就是薇納斯永遠等不到的母親。

*

天空中傳來撲動翅膀的聲音。柯萊爾抬起左臂,雪鴞順勢輕盈地落到主人手臂上,歡快咕了一聲,向它徹夜未見的主人問好。

“早安,斯圖亞特。昨晚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