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飛快地翻著賬本:“確實沒有二十七頁……王管事,一本賬本一共有多少頁?”
王管事道:“一共一百二十頁。”
劉嬤嬤從頭到尾數了一遍:“這本賬本隻有一百一十九頁。這、這怎麼又丟了一頁啊!”
林清羽常年冷淡的臉色終於出現了他們想看到的不安:“這怎麼可能。夫人,賬本不是在藍風閣丟的。”
“你又來了。”梁氏語重心長道,“清羽,我能護你一次,但不能次次護著你啊。”
林清羽默然無語,眼簾半闔。
梁氏嘴角無聲地勾了勾,劉嬤嬤臉上的笑意更是憋也憋不住。王管事倒是和上次一般焦急:“夫人,管家之事,為了侯府安寧,還請夫人三思啊!夫人!”
梁氏揉著額角:“或許,是我不該對你寄予厚望。晚丞病得那般重,你還是守在他身旁照料他罷。”
林清羽終於在他們麵前低了頭:“小侯爺自有下人悉心照料,清羽還是想操持府務,望夫人……再予我一次機會。”
梁氏眼中閃過異色。她果然沒想錯,林清羽是衝著侯府的家產來的。好一個看似清清冷冷的大美人,內裡竟這般世俗陰險。日後若真的讓他掌了家,如何了得。
梁氏琢磨良久,狀似妥協道:“賬本的事,你就彆摻和了。這樣,太子的生母——陳貴妃,馬上要過四十的生辰。壽禮的事,你去辦罷。”
朝中官員互相贈禮之事極有講究,是禮尚往來,亦是人情世故。這些年什麼人送了多少禮給侯府,均有記錄在冊,備給他們的回禮要根據南安侯和他們的官職和交情仔細揣度,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來猜忌。普通官員尚且如此,遑論是當朝太子的母妃。
梁氏鋪墊了這麼多,終於要玩大的了。
林清羽猶豫道:“我和東宮未曾有過交集,更不知陳貴妃喜好。”
“我這有一本冊子,記錄了這些年太子殿下和陳貴妃給侯爺的賞賜,你且照著備禮罷。”梁氏道,“切記,聖上不喜後妃奢侈,更不喜儲君結交權臣,你備給陳貴妃的禮和他們的賞賜價值相當即可。”
林清羽應下:“好。”
藍風閣內,陸晚丞正自己喂自己喝著藥,動作慢慢吞吞的,半碗藥喝了半日,看得歡瞳恨不得幫他喝了。
聽見外麵傳來一聲“少君回來了”,陸晚丞看向門口,等林清羽進來,一鼓作氣把剩下半碗藥乾了。
歡瞳迷惑道:“小侯爺怎麼一見到我家少爺就喝藥喝得這麼痛快?”
陸晚丞笑道:“怕被大夫罵啊。”
林清羽沒理他:“歡瞳,去請張管事來。”
張世全聽說賬本又少了一頁,情緒頗為激動:“怎麼可能,我分明再三確認過了!”
林清羽道:“很簡單,藍風閣有梁氏的人,在最後一刻拿走了賬本。”
“可能是鳳芹,”陸晚丞隨口道,“她對梁氏還蠻忠心的。”
話落,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聚集到陸晚丞身上。
陸晚丞好笑道:“你們看我作甚。”
林清羽問:“你如何知道?”
“我觀察出來的。”
歡瞳驚呆了:“這麼重要的事,小侯爺居然現在才告訴我們?!”
陸晚丞也很意外:“梁氏在南安侯府掌權多年,藍風閣的下人都是她親自挑選的。除了花露是外祖送來的婢女,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會聽梁氏的話。你們竟然都不知道嗎?”
幾人一時全沒有表情。林清羽泠然道:“多謝小侯爺提醒,我們現在知道了。”
歡瞳氣勢洶洶:“我找她理論去!”
“不用,”林清羽叫住歡瞳,“隨她去。”
歡瞳難以置信道:“少爺?為什麼啊。”
陸晚丞笑吟吟道:“我猜猜啊,是不是有人想做‘壞事’了?”
林清羽並不否認:“是她先動的手。”
陸晚丞看著林清羽,眼裡是藏不住的盈盈笑意:“沒事,林大夫做‘壞事’的樣子也是美的。”
“小侯爺,覺可以亂睡,話不能亂說啊。”歡瞳認真道,“我們家少爺心地善良,還是個熱心腸,他從來不做壞事的!”
林清羽:“……”
陸晚丞微笑:“他是沒做過,但肯定沒少想,以後說不定也會做。”
林清羽心中微不可察地緊了緊。
歡瞳自幼和他一起長大,尚不知他心中某些隱秘的念頭,以為他是個良善之人。而陸晚丞,和他相識不過數月,卻好似能看透他。
他一朝嫁入侯門,本以為會在泥沼中忍辱負重,掙紮地腐爛,卻不曾想到,他還能遇到一個……知己?
林清羽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床上,明明病重卻悠然自得的某人,眼底晦暗不明。隨後,他輕輕一笑,道:“錯了。”
陸晚丞也不在意:“那就算我錯了。”
陸晚丞咳疾複發,醒著咳,睡著也咳,甚至還能把自己咳醒。是夜醒來後,他下意識地看向屏風,沒見著屏風後頭的人,強撐著坐起身,才看到立在窗邊的林清羽。
煢煢孑立,身影孤寂清冷,像是籠著一層光。
陸晚丞恍惚看了許久,不由出聲喚道:“清羽?”
“在。”
陸晚丞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林清羽靜默許久,方道:“你說,我做壞事的樣子很好看。”
陸晚丞笑道:“哎,你要說這個,我就不困了。”
林清羽回眸看他,輕聲問道:“如果我做的‘壞事’是給人用毒,甚至……取人性命,你還覺得我好看?”
陸晚丞微微一怔,氣息似藏著隱隱的興奮和期待,緩緩笑開:“好看啊,我最喜歡你用毒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