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碎(2 / 2)

徐步朝陽 照苔 5829 字 9個月前

家人是生意夥伴,生意場下也常有走動,這次你幫我接下小孩,下次我幫你。路上撞見了一起吃個茶,假期約起來去趟旅遊。

男子有個大八歲的哥哥,哥哥不爭不搶,很照顧弟弟。男子浸在蜜罐裡長大,多才多藝,自小隨心所欲,做什麼都有家人支持。

女子同樣得父母寵愛,愛而不溺,教導她獨立自強,想要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她都記著。

她對男子是一見傾心。

那年她五歲,家人朋友圍成一圈為她唱生日歌,那麼多人站在一起,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仿佛男孩習得某種魔法,看過的地方都會撒上熠熠星光,走過的路都能生出花來。

如果沒有,那便是隻對她才會產生的魔法。

她跟在男子身後,一年又一年,對他越來越了解。男孩喜好甜的,每次桌上諸如苦瓜尖椒的菜他都不會碰,當年生日會上的黑巧克力,他也隻舔了一口就皺著眉頭扔了;

他愛極限挑戰的運動,但也可以在書房和放映室待一整天;

他走路習慣先邁左腳,開始的時候有點高低肩,後來被家裡找的禮儀老師糾正了;

他左邊嘴角下還有個梨渦,裝著烈酒,讓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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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上學期,女子主動告白了,因為總是看到男子抽屜裡放著各種顏色的、畫著愛心的信件。

男子當時看起來很開心,他寵溺地摸摸女子的臉頰,說“我其實也很喜歡你”、“從你第一次偷偷幫我吃掉苦瓜開始”。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高考後填誌願,女子家發現了這段戀愛,父親開口反對,但女子安撫下父親,說自己心裡有數。

他們選擇了各自喜歡的專業,女子修讀金融,男子讀了戲劇影視文學,他們離開了家,去了同一座城市讀書。

兩人放假都會呆在一起,不回家,而是自由自在地四處旅行。他們一起翻過山,涉過水,飛過同一片天,手一直牽著,女子覺得他們一起走了好遠,而且還能走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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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學第三年,男子家裡出了變故,公司財政出問題了,他父親承受不住壓力走了。

三人從大彆墅搬到了另一邊的小單元,哥哥忍受著悲痛,四處奔走遊說,努力撐起一個家。

男子讀的是個奢侈的專業,他母親勸說他要不放棄吧,回家幫哥哥打點。

他拒絕了,哥哥尊重他的選擇,支持他讀書,鼓勵他放心往外走。他也沒有什麼都不做,放假接兼職,掙生活費。他是足夠天資聰慧的,能拿獎學金,雖說家裡不再像從前那樣富裕,但也算能自給自足。

他們之間卻不再有時間一起去玩,女子對此並不在意。她來到男子打工的地方看他,在兩個人租的洛夫特裡做好飯等他回來,或去外麵買好吃的蛋糕,讓家裡寄香甜的白巧過來,都給他。

生活變難,但自己還在,她會把她能想到的所有甜都送給他。

大四下學期,女子收到了英美幾所大學的研究生offer,男子遞出的則都在歐洲。最終一人去了西半球,一人在東半球。

但沒關係啊,放假我就去看他。女子這麼想。

男子家裡的環境對於支持他遊學還有一定壓力,女子母親念情,主動提出承擔學費生活費。

男子一家自然不會同意,女子母親堅持支付一半,溫柔地摸了摸男子的腦袋,說等他出來賺到錢了,如數奉還即可。

男子聽後眼睛通紅,出來之後抱著女子哭了很久,告訴她一定會對她好,會很愛很愛她。

女子抱緊他,輕輕拍在他的背上,說“我知道”,“我們會很好的”,“彆哭了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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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美國度過了還算忙碌的第一年。期間他們通過視頻聊天,聽著對方的聲音入睡,中途她飛過了四分之一個地球去一起遊了大本鐘,手牽著手沿著泰晤士河畔散步。

男子見她時抱著幾朵花,說這是自己養的,剪了最好看的送給她。女子把頭埋到花瓣裡,然後踮起腳尖吻住了男子,吻語呢喃:“都好起來了,你說是不是。”

那天晚上的泰晤士河波光粼粼,連太陽都舍不得離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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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課程的深入,兩人越來越忙。男子陷入瓶頸期,女子想著法安慰,在男子大呼有靈感時,她比誰都快地催促他趕緊寫下來,男子總會用力親一下聽筒才掛斷電話。

電話時長越來越短,掛斷的速度越來越快。

她為他思如泉湧高興,也愈發想念。

一個項目完成後,她向導師申請了假期,點開了看過無數次的航空頁麵。

她買了很好吃的巧克力,選了一條漂亮的緞帶,綁了個像心連心的蝴蝶結,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奔去男子的公寓。

她站在門口深呼吸,讓一直砰砰跳的心臟安靜點。

可是心臟不聽她的話——她太開心了,它不能不跟著一起開心。

“咚咚”叩門。

無人應答。

他說今天要在家裡寫作業的,是不是戴了降噪耳機?女子想。

“咚、咚、咚”,敲門聲稍微加重。

腳步聲傳來,女子激動地抿了下嘴唇,手心不由握緊。

門開了,是猛地一下、很快、很重地打開的。

男子沙啞著聲音極不耐煩地用英文問著是誰。他披著浴衣,腰帶隨便打了個結,和那盒巧克力上女子精心係上的蝴蝶結截然不同。

裡麵還傳出懶散的走路聲,赤著腳的。

肌膚踩離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

不聽話的心臟在那一霎那,聽話了。

——原來,他的靈感不是她。

——他的魔法當然也不是隻對她有效。

女子連行李都沒拿,扭頭就跑。她聽見越來越遠的呼喊聲,他在後麵叫她的名字,但沒有追出來,他連衣服都沒穿好,怎麼可能跟上來,就隻能站在樓梯口,就隻是站在那裡。

連逃跑都忍不住回頭。

她在飛機上,回憶像開了閘的洪水,卻怎麼都翻不到她麵前,仿佛連身體都不受自己控製。視線總是模糊,她被迫把整張臉都埋入了毯子裡。

飛機快降落時,旁邊的男士遞出一塊方帕,溫和地告訴她:“彆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真想說,一切都沒好起來。

他難過時,自己也有幾次由於運算不夠完美而被導師責罵,也很難受,也會委屈,但她還是笑著鼓勵他,隻是不想把消極的一麵暴露給他。

因為想見他,她趕了兩個通宵。

她還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長隊,隻為給他一盒心心念念的白巧。

她明明儘力想儘方法為他釀造所有甜。

可是一切都沒他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