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閉緊門窗幾天,時值高溫天氣室內有些悶得慌,但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趙顏按開空調,推開頂窗,大大小小的海豚燈透著灰色的淡藍色澤,渾身瑩潤的磨砂質感散發著冰冷舒服的溫度,盞盞吊掛,條條躍於海麵之上,如花瓣旋繞花冠那般圍著一朵水晶雲。
趙顏給五盆綠植都加了一杯子水,祈禱那些耷拉的葉子快快恢複水潤,好重新飽滿起來。來一趟工作室不算一個壞決定,因為她發現放這裡的水彩和塗料說不定能用上,周末還要交手繪,誰知道創作中途會不會發生什麼。
空調性能很好,周圍很快涼爽起來,香薰棒飄出的蘭花香熬過了熱帶氣溫的熱波衝擊,在溫帶海洋的擁抱中變冷冽了些。照顧好花草、擦過灰塵之後,趙顏走去找水解渴,再泡杯咖啡就得開始工作了,於是她穿過她們日常鐘愛的懶人沙發區,經過自己的工作台時抄起被筆筒圍繞的馬克杯,信步往吧台去。
牆上掛著明太子淘來的實木掛鐘,粗短的指針不偏不倚指向“2”,小鳥歡樂跑出來報時,緊接著響起一段悠然的音樂,在午後安寧明亮的室內,音樂顯得格外清脆悅耳,趙顏情不自禁隨歌雀躍地轉了個圈,裙擺揚起,正好一步邁到冰箱前。她自信而滿意地拉開了冰櫃門,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往常的瓶瓶樽樽,隻見一張長二十寬十厘米的白紙端端正正地貼在二層,紙上一個字母一種顏色地畫了個粗體——SURPRISE!
趙顏的心咯噔一跳,整個人在那裡定了有個四五秒,而後她第一反應是:要不發給徐步陽看看吧。
於是她對準按了下快門,然後才輕輕撕下那張紙,紙張後露出五個筆直站立的土著人。
緩過神,趙顏心裡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她啞然失笑,伸出食指戳了戳中間那個公仔,然後圈住公仔的腰部拎了過來。雕工很精細,羽冠和耳飾都是細節,木頭製成的土著人手執長矛,昂首挺胸立正站姿。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又拍了張照,打開某群問:“明太子你回來啦?”文字下方附上剛拍的兩張圖。
等她把咖啡準備就緒再看回手機,群裡消息已經刷了兩頁。明太子用嬉皮笑臉的表情回了句“哈,這都被你猜到了”,又傳來一張波光粼粼的湖麵照。湖畔邊青石環繞,舉目望去是成片蔥鬱的灌木林,湖光、綠林、晴空相得益彰,色度鮮亮給人一派舒爽的快感;離近露出的石桌上麵呈正三角擺了三隻茶盞,角落浮著幾瓣花的影子。
剩下的信息是優子的震驚和奸計得逞表情包,說她走的那天剛巧碰上的明太子。
趙顏靜了小半會兒,問明太子到時是不是和程星一起回來。
這次那邊回得快,程星說不是,明太子還要雲遊。
和大夥來回調侃幾句後,趙顏放下手機,將木偶擺到牆櫃上。木楞楞的土著人並排站在草帽小子和幾隻小人魚中間,顯出些許格格不入,趙顏嘲笑了一下自己不著邊際的審美,開始埋首畫線稿。
她沒待到太晚,存好一張後就收拾工具往外走了,就算如此,因著再過幾日就算入秋,彼時的天也已轉暗。
在回去的路上解決了晚飯,她想到廚房的冰箱是不是還存著菜,新來的小貓待在籠子裡會不會很不習慣,這麼想著想著,走著走著,就到門口了。屋裡燈火明亮,門口兩側的花影全鋪在路麵,趙顏猜是阿裡斯回來了。
玄關擺著三個泡沫箱,走過時腳邊的冰塊蹭蹭冒出涼意,揭開的蓋子邊緣冒著水氣,從裡向外飄出甜甜的瓜果味。再往裡走,看見阿裡斯正在抓著大抔龍眼往冰箱裡放,他餘光瞥見趙顏,動作不見停地邊塞邊打招呼:“哈嘍,你回來啦。”
趙顏把包搭在沙發背上,回道:“是啊,你也回來啦。”說完三步並兩步地跑進客廳看貓。
“昨晚台風被關到山裡了。”阿裡斯的說話聲變遠了些,帶著輕微的喘息,“你知道眠川山吧?”
“市裡那座?”貓乖乖地待在籠子裡玩著Eva買的釣魚小轉盤,他感覺到趙顏走近,朝人喵了聲,卻不湊上來,依舊專注於眼前的玩具。
“對,就那裡。”阿裡斯回了個頭,聲音驟然清亮起來,“那隻貓我剛剛才把他放進去呢,不過他挺靜啊,都要趕上老年大吉了,得多讓他出來玩玩。”
“那就多讓他出來。”趙顏高興地同意道。
“現在可不行,”阿裡斯迅速看過來,“他老是去鑽箱子。”
“行吧,”趙顏又在籠子前蹲了蹲,然後走到飯廳旁問,“你說去眠川山怎麼啦?”
阿裡斯拿著抹布擦了擦冰箱的玻璃層,關上門回答道:“噢,眠川山莊的秋燈活動,也知道的吧?”
“嗯。”趙顏見他去搬箱子,便也走過去幫忙,“聽說過,但還沒去過。”
眠川山莊年年秋天都會辦一場有名的活動,名為“秋燈願”。聽聞每年陰曆八月十三前山裡會沿路搭建木架,從一個山潭開始途徑半山的莊園,一路延申到山頂平地的禪院;當天會在木架上掛起花燈,花燈尾穗有個鉤子,遊人求得許願符寫好心願後,可將簽條掛到燈下。山路綿延,那一夜全由花燈照明,是眠川山每年最亮的一日,一路上還駐紮了各式攤位,儼然是一場秋日的遊園會。
阿裡斯對趙顏的回答表示驚訝:“你沒去過?你來這裡多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