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請假去調研了,中秋回去再補。”距離上次見麵,羅熙瑜的頭發也長了不少,剛到的時候都包在了帽子裡,這會兒綁起了個丸子頭。
“那好啊,不用想著翹課。我記得我讀書時,茵茵翹課飛過來的,我也翹了課陪她來玩了。”阿凱躺在陽台門後玩手機,說話時轉過頭看向這邊。
“晚上的翹了。”羅熙瑜喝了口椰子汁,語氣不見起伏地補充。
喜劇人也不一定非要有有趣的發聲和滑稽的肢體動作,喜劇總發生在生活各個出其不意的瞬間。當羅熙瑜波瀾不驚說完後,房間裡的四人麵麵相覷,緊接著不約而同爆發出笑聲,他們提及各自的老師或學校,開始憶起往事——回憶那麼多,怎麼也說不完。
走在去燒烤區的路上,陳氏夫婦也興致衝衝地加入了話題。陳家一對雙胞胎剛滿四歲,他們自己乖乖手牽手地走在母親身邊,雖還不太能聽明白大人們嘰裡咕嚕,男士們時不時還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粗鄙之語”,但對“上課”、“同桌、“老師”這樣的詞語還是十分熟悉的,他們讀的學前班也經常碰到有趣的事,比如,散步時有的小朋友因為不能和喜歡的人牽手手而哭哭,午休有人發現自己在床單上“畫地圖”後,掩耳盜鈴地把被被扯下來塞到自己衣服裡。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於是乎陳家雙胞胎也抓著小手嚷嚷起來。
燒烤區很難會錯過,那裡的煙火氣都飄到幾裡之外了。
到達後趙顏才知道,他們的食材早上都搬過來了,加了冰袋在保溫箱裡凍著。眾人放置炭燒工具和擺弄食材時,雙胞胎看到新鮮的趙顏和羅熙瑜,理智根本遏製不住童真本真的好奇,兩人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問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趙顏姐姐,如果你有馬良的神筆,你想畫什麼啊?”、“瑜姐姐,你怎麼這麼白啊?”說幾句又躥到旁邊不太新鮮的子茵和阿凱前,用手指戳了戳牛排肉,問,“子茵姐姐,什麼時候能去你們家裡打遊戲啊?”
等到最後大家圍坐在燒烤爐旁時,雙胞胎已經將各種新鮮感合體了,搬著小矮凳擠到趙顏和羅熙瑜旁邊,說:“趙瑜姐姐,我們去那邊撿花玩吧。“
“趙瑜姐姐”看著烤爐上的雞翅和雞肉串,一時間雙雙陷入了沉思,而事實證明在“整治”孩子的領域,永遠不能缺少親媽的出場。正在給牛肉包錫紙的陳嫂嫂走過來,輕輕給了雙胞胎一人一記“糖炒栗子”:“好好叫名字,是趙顏姐姐,熙瑜姐姐。”
“哦。”雙胞胎動作一致地摸著被彈的地方。
“彆煩著姐姐,自己到旁邊玩兒去!”陳嫂嫂走回去繼續包錫紙。
雙胞胎彼此對視一眼,然後穿黃色衣服的女孩跳下椅子撲到自己媽媽那裡,一把抱過大腿,撒著嬌:“啊,媽媽!你陪我去撿花花吧,我和樂真想去撿那邊路上的花花。”邊說還邊搖著陳嫂嫂。
在趙顏的記憶裡,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撒過什麼嬌,此時她咬著雞肉串上的青椒,看著眼前的場景,目瞪口呆,又認為可愛有趣得很。
“吃完飯再去!”小不點根本不是親媽的對手,隻見陳嫂嫂一手疊著幾塊牛肉,另一隻手還能遊刃有餘地拎起一隻自家的小孩。
“我們吃過飯了啊。”雙胞胎重新坐回凳上,又齊刷刷把目光射向老父親。
“對,找你們爸去。”陳嫂嫂說這話時,眼睛都沒斜視一下,直接精準預判。
“我不!你倆吃了,爸爸還沒吃呢。”陳大哥理直氣壯地say no。
子茵和阿凱在旁邊看戲一樣樂嗬,哈哈大笑。
時不時拿出手機來敲幾下的羅熙瑜本來也是一直默不作聲地笑著,在雙胞胎快要成功擠出眼淚的時候,她突然展現了她的一項傳統藝能。
一陣婉轉悠揚的鳥聲,近處有棵樹裡似乎窸窣動了動。
大人們稍許驚訝,雙胞胎滿臉驚喜地轉過頭來,小嘴張成圓形,拉長語氣“哇”的一聲,圓溜溜的大眼睛閃著光——不是淚光——異口同聲道:“啊!這是什麼!”
“大山雀。”羅熙瑜笑意溫暖,對陳嫂嫂說,“我們可以陪她們去的。”然後看向趙顏。
“嗯,沒問題的。我們去那邊撿好不好?”趙顏指了指來時的木芙蓉花道,低頭問雙胞胎,又抬頭征求意見地望向陳嫂嫂。
這邊離柵欄近,是可以看清那邊的。
姐妹倆認真地抹了一把眼睛,重重地點頭。
“就在那一塊,不能到處跑的。”羅熙瑜也說。
“好!”答應聽話之後,她們看回自己媽媽。
陳嫂嫂麵色稍顯局促,但很快恢複正常,換上嚴厲的表情說道:“彆玩太久,姐姐們還沒吃飯知道嗎?”
“知道!”雙胞胎跑去勾了勾手指。
剩下三個人還是嘻嘻笑著,多少有點“終於躲過一劫”的意味在裡邊。
陳嫂嫂麵露歉意地朝趙顏和羅熙瑜點頭,局促的臉色又回來了,湊過來低聲說:“不好意思啊,麻煩你們了。”扭過去想再囑咐點什麼時,發現倆女孩拿著杯子去舀自備的栗子,一時又來了氣,高聲問,“又乾嘛呢?”
雙胞胎沒被怵到,穿著藍衣的說:“姐姐沒吃飯,給她們帶點栗子。”
“郊遊呢!撿完就回來記得不?”
“記——得——”雙胞胎一人拿了一紙杯栗子,彎著眼睛翹著嘴角盯著趙顏她們,儼然是迫不及待了。
“哎呀,去吧去吧。”子茵過來幫她們整了整帽子,笑道,“一分鐘之後隔欄見哈!”
一分鐘不到後。
“哈嘍!”雙胞胎隔著木柵欄朝裡邊招手,響亮的聲音引來了不少注目。
場內的四個人也看過來,陳大哥擺擺手,舉起手比了個叉,示意她們彆太大聲。
路邊有石凳,趙顏和羅熙瑜坐在上麵吃板栗,幫雙胞胎守著撿來的花。花落不多,但她們能東跑西跑地在附近撿一堆,要跑遠點時,兩個大人不太放心地跟上了。
“用這個可以編花環了嗎?”“藍衣服”舉著從花地裡撿來的長長的藍目菊,仰起頭問趙顏。
“可以!樂真,我們往陰影裡走。”趙顏拉了下女孩的手,把她牽到蔭涼下。
“好。”她抓住趙顏的食指和中指,沒鬆開,拐彎走回石凳那裡時,另一隻手舉起花大喊,“樂陶,我們回來啦!”
“哇,歡迎回來。”黃衣服的陳樂陶撐著凳子跳下來,在原地像小兔一樣蹦著。
“隻有幾根。”陳樂真手上碰過泥土,變得臟兮兮的,臉上又高興又難過地說,“其他都還沒死。”
“哎,沒死是不能收割了。樂真我們擦擦先!”陳樂陶從羅熙瑜剛給她的紙巾包裡拿了張濕紙巾,認真地給陳樂真擦手。“趙顏姐姐,你能教我們編嗎?”同時還不忘請求。
“好啊。”趙顏自己擦了手,從羅熙瑜那兒接過剝好的栗子。
“耶嘿——”陳樂陶把趙顏編的花手環戴在陳樂真腕上,說,“我們坐這裡快點編!”
白雲舒卷,秋風送香,眠川用木芙蓉研製出嬌香淡雅的胭脂,一抹染了天,一抹暈了地,色未濃,人欲醉。
羅熙瑜帶回來一碟子剪好的牛肉,一口一塊,大小適宜。她靠在凳背後看了看手機,看似漫不經心地往長路那方偏過頭。
雙胞胎很快就上手了,從中間開始都是自己纏花、繞藤枝,不再用趙顏教。陳樂真捏著自己纏好結的花環,側過去等陳樂陶,很快兩人相視而笑,跳到椅子前興高采烈地對著趙顏和羅熙瑜,一個把花環舉在胸前,一個舉過頭頂,紅彤彤的臉上綻放出花一樣的笑容:“趙顏姐姐、熙瑜姐姐,看!”
趙顏沒來得及誇讚,就聽見橫空插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趙顏姐姐~”
她笑顏一滯,心跳率先急促,欣喜若狂和不可置信在一秒間有了千回對決,遲鈍的身體才慢慢把頭轉向聲音處——蘇懷瑾戴著灰色的漁夫帽,笑吟吟地看著她們,故作不正經地學著雙胞胎再叫了一次;跟在後頭的……徐步陽抱臂朝她們招手,黑色的棒球帽上麵掉了片不知哪裡飄落的細花瓣,帽簷下亮著遮不住的笑意。
芙蓉酒未釀,便已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