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張是一個大學同學的回信，附上的還有張多倫多的雪景。
那剩下的七張，怎麼收信人也寫著她的名字？
趙顏一張張翻過來，大部分郵戳是國外的，第一張是在五月底，寄出地是裡昂，除了地址和收信人，其他什麼也沒寫。
字倒是很好看，筆鋒有勁，灑脫，有幾分清秀，又不失大方。
這張寄出是東京，這張在倫敦，這張……
部分字跡是可見的倉促，趙顏猜想寄件人大概迫於行程，多數情況下都隻能投寄匆忙。明信片也以風景紀念為主，可能是在車站、酒店或者什麼臨時點匆匆寫好寄發的。
映入眼球的第六張有點不一樣，順滑的紙質，梵高的星空，翻到背麵，上麵寫著——
“願扣上你雙手，自繁華浪處到沙丘戀愛，能有幸這樣放肆至足夠” *
趙顏心臟猛一縮：是他嗎？
這是，那天“不晚”，趙顏被問及喜歡什麼時，第一首放出的歌。
是他吧。
最後一張是八月中，LA，圖片是陽光沙灘和海洋，背後空白。
這是什麼意思？趙顏反複深呼吸，她盯著那張星空，眠川那夜的記憶被點亮，那句話回響在腦海：“和你寫明信片的女生……”
是誰？
我沒有寫，可是，是我嗎？
趙顏抓起地上的手機，按開通訊錄後，手馬上又頓住了——不對，如果是真的，那徐步陽這幾天，分明是在躲她？躲什麼？
不行，這要當麵問清楚！
他現在在哪裡？
現在，八點三十六分，傍晚時分還在機場的話，現在是在外麵吃飯？回“燕巢”嗎？還是在公寓？
趙顏無心逐個思考和對比可能性，既然是不在這裡，她就一個一個挨著找去。
吃完飯應該都會先去公寓的話，她得知道公寓的地址。
趙顏的目光漫無目標地上下左右遊移著，問Eva？還是蘇懷瑾？當她重新看向地上的信件時，突然靈光一閃。
——希望他沒有撕掉，偶爾馬虎下，沒撕乾淨。
如果自己沒記錯，如果那些箱子還沒處理掉。
她急忙跑去院子，偏廳前麵的角落離有個墊起的小竹簍，裡麵裝了解壓的紙皮。趙顏打著電筒一個個翻下去，在快到底的地方找到了想找的東西。
謝天謝地，在下麵是當然的，畢竟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航空路……9號……12層。”趙顏念念有詞。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幾張明信片全部裝進包裡，拉上門跑了出去。
二十多分鐘後，司機把她放在目的地。
趙顏駐足比對公寓名稱。
碩大的建築佇立麵前，她揚起脖子看，也不知道哪戶打哪戶，一等到人進門，她迅速跟在住戶後麵混進到公寓樓裡，撥通了徐步陽的號。
響了四聲後，那頭接通了：“喂？”
“徐步陽。”趙顏在電梯角落輕聲說話，完全沒注意其他兩人的視線，“你在家是不是？”
——如果她猜錯了怎麼辦？
“是在，你怎麼……那邊有什麼事嗎？”
——錯了，她來這裡和徐步陽是怎麼想的並沒有關係。
“我來找你了。”趙顏抓緊了挎包背帶。
——是她要來。
“什麼？”
她聽出那邊的人聲染上了一秒格的失措，可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站立於門前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腳，聲音也是發抖的：“你開門。”
徐步陽是不敢置信的樣子，電話那邊一時隻剩下呼吸聲，隔了幾秒，趙顏聽到撞上風的腳步聲。
門開了，徐步陽一手握著門把，另一隻拿手機的手垂在大腿側，一臉驚異，“你怎麼來了？”
“你一個人嗎？”腹稿散儘，心裡話脫口而出。
“是啊，你、你先進來。”徐步陽讓出了位置給她進屋，和她的理解不在一個意思上。
一進屋就要變成“人在屋簷下”的場麵了。徐步陽看她進來後一動不動，關上門說：“不用脫鞋了。”語氣已經恢複正常。
是一居室戶型，沒多少擺設，電視正播放著體育節目。徐步陽讓趙顏去沙發坐，給她倒了杯水，又從冰箱瓶拿出檸檬汁，櫃子裡翻出一些零食，桌上還有蜜柑，還下意識問道：“你怎麼……”
“你先彆說話。”趙顏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東西，莫名有點來氣，撲通撲通的心情都快耗儘了。
徐步陽被嗆得一怔，乖乖閉上嘴，站在一旁等她。
“呃，你也坐啦。”趙顏往右邊挪了挪，拍拍沙發示意，徐步陽應聲坐下，在扶手上。
趙顏挺直腰，右手摸著左手的拇指，半晌，問出了這些天一直困擾在心底的問題：“徐步陽，你答應她了嗎？”
“嗯？”徐步陽起初困惑地直視趙顏，他的眉頭微皺，使人捉摸不清，轉瞬又豁然舒展，眼裡有如流星劃過，“那晚你果然是看到了。”
趙顏微愕，頭點得笨拙。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隻能知道體內湧起了一團超負荷的陰影，壓在心頭上。
徐步陽輕輕搖頭，“沒有。”
“是因為……還在考慮嗎？”趙顏小心翼翼，生怕遺漏了什麼似的觀察青年的神情。
“不是。”徐步陽注視著她，寬慰一笑，“是經過思考做出的決定，兩年前是，現在更不會變了。”
“那那你……”趙顏睜大了眼，結結巴巴湊不出一句想說的話。
“你問這個做什麼？”徐步陽放柔了聲。
為什麼？
趙顏鼻頭泛酸，心頭的陰影團團聚集、擴散，她卻忽然覺得釋然，下意識笑了，“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啊。”
徐步陽靜靜地看著她。
“徐步陽。”趙顏輕聲喚道。
青年喉嚨發出的回應也是極輕。
“你看我，我們要不要試試？”
然後趙顏看到，那團陰影向中間擠壓，同時往上鼓起，“砰”一下翻轉成白絨絨、軟綿綿的雲朵，小花從雲裡掉落，飄到她開出花的心田裡，棲息在青年溫暖的指尖上。
徐步陽用左手順了順她的發梢，說：“好。”
*歌曲《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