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的那十幾個小時的等待和煎熬,並沒有隨光陰流逝。徐步陽覺得它是在自己體內烙了印,偶爾回來拉開那扇門,他還是會隱隱感到那陣熟悉的戰栗。
其實還是會恐懼,那開門後撲麵而來的寂靜。
他也不曾想過會有那麼一天,在這裡看到一個人睡在沙發上,會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會開始期待落地那一刻,儘管她說不要特殊,隻要正常地回來。
年初二拜年回來,徐步陽看著客廳地上五彩斑斕的沙畫,一度以為是什麼奇怪的暗號,然後他看到了貼在茶幾上,梅花磁鐵壓著一張便簽——
“新年好,徐步陽!回到來給我打個電話吧^^”
這倒是很新奇,不是一直有聯係嗎?雖這麼想著,他還是毫不遲疑便把電話打了過去。
過年熱鬨,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起。
趙顏那邊很安靜,她喉嚨發出了幾聲輕笑,“我剛從婆婆那裡回來,你們也拜完年啦?”
“是啊,”徐布陽繞過沙畫坐到沙發上,問,“這地上的是給我的新年禮物?”
“喜歡嗎?”
“當然喜歡。這有辦法弄起來嗎?”
趙顏開懷大笑,“不能,隻能掃走。”
“這麼可惜。”徐步陽用食指點了一下那個公仔的頭發,試探道,“家裡忙嗎?”
“現在還行,初四才開業。”趙顏眼珠一溜,決定還是說吧,“徐步陽,過年啦,有件事要和你說。”
“嗯,我在聽。”
“我準備搬出燕巢。”趙顏坐在房間的窗邊,聞到外麵暫未消弭的爆竹味,遠在幾十公裡外的人久久不出聲,耳邊的聽筒裡隻剩綿長的呼吸。
“和‘燕巢’翻新關係不大。”這句話出來時,某人的呼吸明顯一弱,節奏亂了。趙顏縮著脖子笑道,“在知道這件事之前就有這個打算了,我東西多,房間慢慢裝不下了。”
徐步陽小聲嘀咕:“放去其他房間不就好了。”
“你看,這也是我開始不和你說的原因。”趙顏切換到視頻模式,接通後屏幕上黑乎乎一片,“而且跨年那之後,我還是覺得,我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間。”
“我們從一開始就能天天見麵了,徐步陽。”趙顏捂緊毛毯,摸了摸露到外麵的腳趾頭,“這剛好是一個緩衝的機會。”
“我們見麵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電話傳出的聲音真難以與他平日裡陽光一樣的性格重合。
畫麵還是黑的,趙顏猜他是把手機扣在沙發上。電池似乎偏愛冷空氣,電量隨正月的寒風溜走得無聲無息。趙顏將冰冷的手機抓進手裡,把腿腳從書椅上放了下去,側著頭伏在案上。
喧囂過後,春夜靜晚,心臟還攢著熱烈贈予的搏動,正是心扉敲開的好時機。
趙顏用指關節敲了兩下屏幕,繼續道:“又不是不能見了。到目前為止,很多安全感都是你給的,我也想給到你安全感。讓你連‘燕巢’要翻新這樣的事情都不說,怎麼可以。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趙顏問,言語中不帶一絲責備。
徐步陽任性地把手機推了下,耍出暗藏於薄冰之下的小脾氣:“我就是不想告訴你。”
“怎麼?要把我關著啊?”
“三樓不影響的。”他終於露出了臉,眉頭壓得平平的。
“上麵隻有一個房間不是?”趙顏反問。
“還有間空房,放些家具進去就可以了。”
趙顏笑而不語。
“你找到新房子了是不是?”徐步陽低聲問。
“嗯,但還沒簽合約。”趙顏稍稍活動了下脖子,疏解道,“我還是想先告訴你。”
青年沉默半晌,說:“以後你不回來了?”
“到合適的時候,會再回去的。”
聽到趙顏這麼說,他坐直起來,正經地問:“那過完年什麼時候回來?”
“初六。”趙顏比了個數。
對方卻將信將疑。
“是真的,你看我這次連票都買了。”趙顏把電子票發過去,強調著,“我平時都是直接刷通行碼的!”
趙顏湊近屏幕,咧起嘴角問:“是不是很有誠意?”
“還行。”徐步陽保持姿勢沒動,眼睛一直盯著手機屏。
“哈哈,那你這次瞞著我的事可怎麼算,我差點就要露宿街頭了。”見對方臉上毫無愧疚之色,趙顏特意指控。
“我不會讓你露宿街頭的。”越是這種時候,徐步陽反而恢複常態。
“那真是謝謝你。”趙顏關小了窗回到床上,她低哼了聲,正色道,“下次不能這樣了。“
“不會了。”態度倒是很謙卑。
趙顏皺了下鼻子,問了心想的話:“今天,過得怎麼樣?和軒軒搶紅包了嗎?”
而某靠譜的成年人才不會承認:“我什麼時候乾過這種幼稚的事。”
那之後他們又聊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