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夏是被冷醒的。
臥室的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冬日的冷風挾帶著綿綿細細的雨絲嗖嗖地往屋裡鑽,帶走了屋子裡所有的熱分子,隻餘下無儘的濕冷。
空氣儘是滿滿的水汽,樊夏露在被子外的臉上不免覆了一層薄薄的潮濕,凍得她整張臉都木了。
臥室裡光線昏暗,隻能模糊看到打開的玻璃窗,和窗戶旁被風吹得呼啦啦直飛的窗簾。
頭腦昏沉地掙紮了幾秒,樊夏實在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去關窗。抱著現在關了窗子室內溫度也暖不回來了,但至少被窩裡還暖和的念頭,將頭埋進被子裡抹了一把臉,想著再賴一會床。
被窩裡的熱氣在臉上慢慢氤氳,又僵又木的腦袋溫度漸漸回暖。不待她繼續沉入夢鄉,疑似被冷風吹了一夜的後遺症開始慢慢顯現,太陽穴那開始突突直跳,腦子裡仿佛有一把小錘子在使勁地敲,這兒敲敲那兒敲敲,疼得她頭像是要裂開。
樊夏輕輕“嘶”了一聲,不由伸手摸了摸額頭,並沒有想象中的滾燙,反而一片冰涼。她順手摸到枕頭旁的手機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時間,才早上七點過兩分。
樊夏無法,抖抖索索地將床邊椅子上的衣服拿進被子裡,一件一件穿好,把自己裹嚴實了才掀開被子下床。
濕冷的風見縫就鑽,順著脖子直往裡灌,樊夏狠狠打了個冷戰。頂著雨絲三步並作兩步快走到窗戶邊,用力關上了玻璃窗。
窗外黑漆漆的,整個天幕被厚厚的烏雲掩蓋,看不見天際本該蒙蒙亮的天光。
樊夏打開臥室的頂燈,暖黃色的燈光霎時照亮了這個不算很大的房間。家具不多,隻有一張雙人床一個白色木質衣櫃,和放置在窗前的一張胡桃色木質書桌。書桌上濕漉漉的被飄滿了雨水,擺在桌角一盆小葉長青無花植物盆栽被風吹得葉子片片懨噠噠的低垂著,而樊夏望著書桌上的水漬突然就發起了呆。
她昨晚,有開窗戶嗎?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知是不是腦袋鈍痛的原因,她的記憶有些模糊。隻隱隱約約記得下了好幾天的雨,除此之外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腦海裡隻有那連綿不絕的雨。
頭腦的疼痛嚴重抑製了思維,樊夏暫時放棄了回憶。一邊尋思著一會要不要弄碗薑湯去去寒,再吃點感冒藥什麼的,一邊開門出去上廁所。
客廳裡沒有開燈,其他人都還沒起床,衛生間在她臥室的右邊,隔著一小段走廊。樊夏慢慢悠悠地朝衛生間走,剛走到一半,身後客廳另一端的廚房突然響起一種奇怪的細碎聲音。
“呲…”
“呲…”
非要形容的話,有點像皮革製品被撕開的聲音,卻又帶著撕紙的那種清脆感,讓樊夏莫名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那聲音很小,夾雜在輕微的簌簌雨聲裡。如果不是家裡很安靜,說不定樊夏就錯過了。
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心理,幾乎是下意識的,樊夏沒有發出絲毫聲音,無聲且迅速地接近廚房,途中還順了一把放在客廳角落的掃把當做武器。
樊夏的夜視視力一向不錯,到了廚房門口,能清楚看到一個穿著白裙,披散著長發的黑影背對著她站在流理台前,低著頭在搗鼓著什麼,不時在臉上抹一下。
離得近了,那種“呲”“呲”聲反而不明顯了。樊夏兩手握著掃把,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個黑影。
儘管她已經很小心了,但對方似乎還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一下轉過臉來。
那是一張陰冷慘白的臉。
之所以陰冷,是因為在黑暗裡依舊白得醒目的那張臉上,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卻像兩個黑窟窿,此時正因看到她而慢慢彎成月牙型,透出無儘的詭異。
樊夏頓時渾身寒毛直豎,來不及思考家裡怎麼會進來這麼個東西。當即就想把手中的掃把用力揮過去,然後轉身逃跑。
她手剛抬起,頭頂的白熾燈突然亮起來。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已經習慣了黑暗,猝不及防的樊夏猛地閉了下眼,受到光刺激的眼睛不受控製地分泌出了生理性淚水,視線一時變得有些模糊。
樊夏心中暗道不好。
一手抓住掃把橫在身前,另一隻手去擦眼睛,同時向後猛退拉開距離,前後反應時間不過幾秒鐘。
“夏夏,你大早上的拿著個掃把做什麼?”就在她適應光線的這一秒裡,前方一道訝異的女聲響起,語氣聽起來很是親昵。
樊夏動作頓了頓,眯著眼睛朝前看去。
就看到她媽穿著白色的睡裙,臉上敷著一層白色的泥狀麵膜,嘴巴微微張大,正瞪圓了眼詫異地看著她渾身緊繃拿著掃把防備的樣子,眼睛裡是滿滿的疑惑。
所以,那慘白的臉隻是因為敷了麵膜而已?她這是把她媽錯當成怪物了?
一時間,樊夏感覺自己就像個大齡中二病女青年,還是晚期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