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裡的溫度似乎比外麵還要低一點,帶點水汽。樊夏緊了緊身上的風衣,眼睛無意間瞥見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小夥子在看手機新聞app,屏幕上黑體加粗放大的新聞標題是那麼眼熟:“144路公交車刹車失靈翻下公路,16名車上人員重傷至今仍昏迷不醒。”
又看見這條新聞,“刹車失靈”四個字更是讓樊夏不禁牙疼地移開眼,這總讓她不由自主聯想到自己。
估摸著有將近20分鐘才會到目的地,一路發呆也太過無聊,樊夏想了想,索性加入低頭大軍的一員。
不過她從包裡拿出的不是手機,而是之前沒看完的日記,接著之前中斷的地方繼續往下看:
“……我們約定好時間,明天早上7:50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碰麵,再一起坐地鐵去公司。”
“最後,我深刻懷疑我車禍傷到的不止是大腦主管記憶的海馬體,很可能還有我的味覺神經。晚上睡覺前媽媽特地熬了一鍋香濃金黃的老母雞湯,說是給我補身體。對於嘴裡已經淡得沒有半點油水的我來說,這本來是個好消息。在偷嘗那一口之前,我的確是很高興的。”
“可天知道,為什麼色香俱全的雞湯吃到嘴裡就變成了那麼個讓人難以形容的硬核味道。況且不止雞湯,未拆封的火腿腸,晚飯時爸媽吃剩下的小米辣炒肉,吃到嘴裡後均是那種說不出的令人作嘔的怪味,而糧食蔬菜類似乎就沒有這種問題……”
她這是,單單對肉類食物味覺失靈了?這麼神奇的嗎?
樊夏正低著頭若有所思,突然感覺渾身一陣不自在,那種仿佛被無數個視線暗暗注目著的感覺,讓她胳膊上瞬間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倏地抬起眼睛往周圍看去,卻什麼都沒能發現,每個人都在低頭玩手機,彆說有誰在偷偷看她了,各人之間就是連姿勢和位置都沒怎麼變過,和她上車時看到的沒什麼兩樣。
在她抬頭後,那種似乎被許多目光暗中窺視的感覺也消失了。
樊夏不動聲色地假裝低頭繼續看日記,實則暗暗觀察周圍。兩分鐘後,那種感覺又再次悄悄出現,說不清視線具體是從哪來的,更像是站在人群中央,然後四麵八方的人都在定定注視著自己,那目光冰冷無機質,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肌肉不受控製的緊繃,她用比剛才更令人不設防的速度抬眼,試圖抓到什麼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卻毫無所獲,車廂裡一切正常。
樊夏環視一圈,抿緊了唇,自我感覺她今天一整個早上,從起床後就有點神經兮兮的,一驚一乍的哪哪都覺得不對勁。總不能真的是遲來的晚期中二病吧?
壓下心裡的不舒服,樊夏合上手中的日記塞進包裡,就在她這次低頭的一瞬間,眼角餘光瞥到了高速行駛的地鐵窗外好像有什麼東西,同時一股比之剛才還要強烈百倍的帶著濃濃惡意的注視感投注在她身上,讓樊夏身上的汗毛霎時根根豎起。
這次不再是什麼都沒有,在她抬頭後那視線依舊存在,且牢牢的鎖定著她。樊夏在看清那東西是什麼並與之對視上之後,瞳孔驟縮,頓覺頭皮發麻。
地鐵的速度有多快?總歸不是人類肉體凡胎能追上的速度,更彆說此刻像壁虎一樣緊貼在車窗外,與她對視的那個類人形生物,牢牢地扒住車體,沒有絲毫會被高速運動的車體甩飛出去的跡象。
地鐵行駛在城市地下,車窗外本是一片漆黑,這就愈發顯得那張幾乎整張臉都貼在窗戶上的巨白的臉頰格外顯眼。乍一看,這臉其實和之前她在家裡鬨得那個烏龍,關著燈時她媽敷著白色麵膜的臉有異曲同工之妙。
陰冷慘白,眼眶部分像兩個巨大的窟窿,唯一不同的是,在車廂內的燈光映照下,能看到其間兩顆碩大通紅的眼珠死死的盯著她,眼裡儘是貪婪的惡意。
就算不考慮車速的事,就這死人般的臉色,這暴突的紅色眼珠就不像是人類能有的。
為防止是她眼神不好最後又是一場烏龍,樊夏特意用冰涼的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
那玩意兒還在!根本不是她的錯覺!
許是察覺到樊夏的驚駭和慌張,那鬼東西疑似嘴巴的地方緩緩扯開一抹弧度,越拉越大,要按人類的五官算,這他媽都已經咧到耳朵根了!
樊夏在心裡爆了一句粗,鬆開左手的拉環,拉著一旁低頭專心玩手機毫無所覺的李佳樂“噔噔噔”連退幾步,直到後背貼上車壁再也退無可退。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那個鬼東西,短時間裡腦子高速運轉,飛速閃過許多問題,其中最不容忽視的就是:
到下一個站點大概還有3分鐘的時間,在這3分鐘裡,這個白麵鬼會爬進來嗎?會攻擊她們嗎?她們該往哪裡跑?
天知道人家都能扒在高速行駛的地鐵上了,待會會不會一個穿牆就進來了,這可真不好說。她手邊又沒有什麼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即使周圍那麼多人,樊夏也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就在她心思急轉,甚至開始規劃逃跑路線時,猝不及防被她拉得踉蹌了兩步的李佳樂著急忙慌地抓緊差點掉在地上的手機,詫異地看向她:
“夏夏,怎麼了?”
樊夏手心冰涼,沒說話,隻微抬起手指了指那個一直不曾移開視線,直勾勾與她對視著,笑容冰冷詭異的白麵鬼。
哪知就在她手指過去的那一秒,那壁虎一樣貼在車窗上的白麵鬼當真如壁虎一般,四肢並用飛速爬離了原地,迅速消失在了窗外的黑暗裡。等李佳樂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那裡早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