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身後,玩家們正神色各異地簇擁在一起,欲言又止。
好在,秦非從來不是什麼自私的人,作為一名優秀的社工,和善和助人為樂,就是秦非刻在骨子裡的榮譽勳章。
他深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道理,轉過身,一臉和氣地詢問道:“有人想要和我一起去嗎?”
可他真的問出口了,原本那些躍躍欲試的玩家們卻又紛紛開始慫了。
人群中傳來陣陣私語。
“祠堂……聽起來就很危險。”
“應該會有很多神像吧?”
“我們昨天在禮堂裡見過的那個是不是就是村長?”
眾人麵麵相覷。
站在最前麵的談永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向後退了兩步。
未知的前方充斥著死亡威脅,身後的安全即使隻是暫時的,也依舊令人難以抗拒。
儘管昨晚秦非已然給出過意見,認為隻有了解儘可能多的信息才能真正掌握主動權,玩家們卻仍不敢輕舉妄動。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能夠抵禦死亡壓力的勇氣。
義莊內一片死寂。
沒有人回應秦非。
秦非見狀隻是抿唇輕笑,笑容依舊溫和有禮。
總會有人願意為了可能得到的線索鋌而走險。
最起碼,那幾個老玩家肯定想去。
果然,孫守義、蕭霄、程鬆都表示願意一同前往。
除此以外,刀疤和兩名新人女玩家也站了出來。
這兩個女玩家分彆叫淩娜和劉思思,是這個副本中唯二的女性,雖然直播最開始時,所有新人都一樣驚慌失措,但這兩個女孩子鎮靜下來的速度卻挺快,倒是表現得比留在義莊的那幾個男人要大膽一些。
一行人當即便離開義莊,朝祠堂方向走去。
秦非在最前麵領路,走之前,他回頭望了一眼。
義莊大門敞開著,那些不敢和他們一起出來的玩家現在也同樣不敢踏出門外一步。
秦非總覺得,等到自己一行人返回義莊時,那幾人估計還留在那裡。
村道兩旁,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沿途濃霧彌漫,灰白色的霧氣看上去總有種令人不安的感覺,仿佛多吸幾口就會中毒似的。
因此幾人一路上都十分安靜,幾乎沒有人開口說話。
除了程鬆和刀疤。
程鬆不知在和刀疤講些什麼,兩人從離開義莊以後就一直並肩走在隊伍最後排。
他們交談時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聲斷斷續續傳入其他玩家耳中。
秦非光明正大地偷聽了半天,卻發現自己聽不太明白。
什麼加入善堂、苗子、考驗……
“他們說的膳堂是什麼?”秦非十分有求知欲地向蕭霄討教。
是食堂嗎?
蕭霄:?
蕭霄愕然:“善堂是玩家工會,你不知道?”
秦非搖搖頭。
蕭霄有些難以置信,竟然有人連善堂都不知道?
但轉念一想,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興趣參與集體組織,不願加入工會的獨行俠也不少,或許秦非就是其中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那一種。
他向秦非解釋起來:“善堂是黑羽工會——也就是整個規則世界中最大的工會的下屬掛名工會之一,在F級體驗世界和更高一級的E級世界中,善堂可以說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蕭霄頓了頓:“看來那個程鬆,應該是善堂負責專門吸納新人玩家的獵頭。”
擔心秦非不懂這其中的關竅,蕭霄又補充道:“咱們直播時攢夠一定積分就會離開當前世界,進入下一世界,而有一些主要活動在低級世界的工會,為了第一時間把握住新進入規則世界的好苗子,會專門安排一些人將積分維係在某個等級,從而長時間滯留在低級世界中。”
在規則世界裡,玩家能夠進入的直播世界分為各個不同的等級,體驗世界、E級世界、D級世界……如此一直到A級,甚至是S、雙S級世界。
玩家們通過直播獲取積分,當積分累積到一定程度以後,就會自動升級至下一個世界。
積分在規則世界中不僅能夠用於升級,還是最基礎的通用貨幣,在係統商城或者是玩家黑市中都可以使用。
那些大公會控分的方式,就是讓他們的人不斷地將積分兌換成其他物品。隻要積分永遠不達到累計的下一個階段,玩家就可以一直停留在同一個級彆的世界。
秦非不解:“還可以這樣?”
係統不會乾涉這種行為嗎?長時間滯留低級世界,聽上去很容易破壞玩家與玩家之間的平衡。
蕭霄搖了搖頭:“普通人當然不行,但工會獵頭是特殊的。”
要想成為一名正式的工會獵頭,需要經由工會申報,再在中心城拿到係統頒予的合格證明。
沒有拿到獵頭資格的玩家假如強行滯留在低階世界中,一旦被係統發現,百分之一百會被投放進懲罰世界中去。
蕭霄:“沒有人想進懲罰世界,那種地方簡直可以說是十死無生。”
“而且。”蕭霄的表情有一絲怪異,“除了獵頭,不會有人想呆在低階世界的。”
秦非還想再問點什麼,蕭霄卻轉而聊起了黑羽工會來。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向往:“黑羽是規則世界四大公會之一,主會成員大多活動在B級以上的世界,幾名核心成員更是最早進入S級世界的超級大佬。”
而善堂作為黑羽名下的掛名工會,主要的勢力範圍則是體驗世界到C級世界。
這個程鬆,現在看來肯定就是善堂的獵頭了。
秦非聽懂了,不過,他還是有些事不太明白。
“他怎麼就看上……了呢。”秦非抿唇,纖長的睫毛不解地撲閃著,俊秀的臉上寫滿疑惑。
蕭霄一愣:“什麼意思?”
秦非看著他,眨了眨眼,伸手指向自己。
他比刀疤差在哪裡?怎麼這個什麼鬼工會的獵頭就那樣看上刀疤了呢。
小秦同學搖搖頭,臉上寫滿對程鬆有眼無珠的遺憾。
蕭霄:“……”
並沒有必要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這麼有好勝心好嗎!!
蕭霄強忍著抽搐的嘴角:“你是老玩家,程鬆就算看上你了也不會像這樣直接找你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交關係,老玩家背後的關係網錯綜複雜,什麼樣的人是工會可以吸納的、什麼樣的人不能,這些都要經過考量。
簡單來說,工會在招攬老玩家之前一般都會先做個背調。
原來如此。
得知程鬆不找他並不是覺得他不如刀疤,隻是被他高超的騙人功力蒙了過去,秦非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蕭霄卻依舊神色複雜,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放鬆下來。
就像秦非剛才所提問的那樣,獵頭玩家的存在無疑是破壞了直播時玩家之間的平衡。
既然程鬆是獵頭玩家,直播經驗肯定比其他所有人都要豐富,有程鬆這樣一個玩家做隊友,表麵來看的確不錯,但,萬一他起了什麼歪心思……
要知道,在規則世界中,有些人仗著自己實力強橫,在各個副本中吆五喝六,將其他實力不如自己的玩家都當成奴隸一般使喚。
假如程鬆是這樣的人,那他們接下去幾天恐怕就不好過了。
比起憂心忡忡的蕭霄,秦非倒是要樂觀許多。
聽蕭霄低聲說完心中的憂慮,青年無所謂地笑了笑,神情十分放鬆:“我倒是覺得,他應該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人。”
蕭霄一怔:“你怎麼看出來的?”
秦非自然有他的一套邏輯。
程鬆從直播開始後就一直很沉默,按蕭霄的說法,他無疑是整個副本中實力最強的人,可從始至終程鬆都沒有顯露絲毫,儼然十分低調。
他說話看人時眉目下斂,聲音低沉,這是性格保守、內斂的表現。
除了這些之外,他幾次行動時選擇的站位、麵部的表情、看人的眼神,秦非或多或少都能夠解析出一些信息來。
這些事情若是真要是解釋,難免又要牽涉到一大堆心理學方麵的專業術語,秦非懶得浪費口舌,乾脆道:“從麵相上看出來的。”
他說謊了嗎?沒有。
隻不過此麵相非彼麵向,相信華國的易學老祖宗也不會介意在自己的知識體係中多融入一些現代化信息。
嗯,就是這樣。
蕭霄:“……”
蕭霄:“???”
沒事吧,看麵相那難道不是他的專業嗎?可他怎麼什麼也沒看出來呢?
秦非的道士朋友再次陷入了自我懷疑。
不過,雖然蕭霄覺得秦非說的很鬼扯,內心深處卻依舊莫名其妙地信服了。
秦非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每次開口時的神態都太過認真,就算是這麼離譜的事從他的口中說出,都會令人不由自主地想“他說的大概就是真的吧”?
蕭霄扭頭望向身後。
刀疤正偏著頭與程鬆低聲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抬眼打量著秦非,臉上閃過玩味的冷笑。
見秦非和蕭霄看了過來,他忽然抬高了音量,宛如刻意向秦非示威般詢問程鬆道:“如果我加入,那——”
刻意拉長的聲調中,刀疤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懷好意。
程鬆卻並不接茬,搖了搖頭,警告地對刀疤道:“彆做多餘的事。”
蕭霄見狀不由挑眉,看樣子,果真是被秦非說中了?
玩家們各懷心思,在濃霧遮蔽的村道上艱難前行。
剛才在義莊時看著不算很遠的路,真正走起來,卻半晌都沒能到達目的地。
道路兩旁,慘白的院牆連綿不斷地出現,讓這條路像是一條不斷重複的死胡同。
蕭霄搓了搓胳膊,眯起眼睛謹慎地觀望著四周:“咱們該不會鬼打牆了吧?”
說著他掐起手指,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後,他困擾地皺眉:“沒有啊。”
“確實沒有。”秦非安撫般拍拍蕭霄的肩。
霧氣遮蔽人的視線,按照原本的可見度,他們在義莊應該根本看不見祠堂的所在才對。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隻看見了祠堂一眼,就是導遊手指的那一下,之後眼前就一直是被霧遮蓋的小路了。
看見的那一眼,大概是導遊用了什麼法子。
而秦非昨天從進村口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心中默默計數、用步距丈量著村子的大致
他可以確定,他們現在並沒有走錯路,所謂的鬼打牆,隻不過是霧中路難行,前進速度過慢而導致的錯覺罷了。
秦非抬手指了指路旁:“你看,前麵那間房子屋簷下掛著的紙錢串是紅色的。”
而沿路走來的其他房子前掛著的紙錢串都是白的。
這是一個十分明顯的路標,證明者眾人並非在原地打轉。
蕭霄見狀,神色鬆動了些許:“還真是。”
他頓了頓,問出一個此刻所有人都在思考的問題:“所以,為什麼這家人門口掛著的紙錢是紅的?”
玩家們不約而同地頓住腳步,盯著那紅色的紙錢串觀察起來。
紙錢串的樣式與村中其他人家屋簷下懸掛的並無不同,隻是顏色是詭異的黑紅色,像是用鮮血浸染後風乾的一般,光是看著就感覺十分不詳。
紅色,究竟代表了什麼?
還沒等玩家們想出什麼所以然來,蕭霄臉色驀地一變:“我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