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說完，細細觀察慕言白的反應。

這句話一語雙關，他原以為他能聽出來的。

可誰知道慕言白垂眸卡殼了半晌，熱意一路從脖”頸漫到耳根，愣是什麼都沒反應過來，隻含糊嘟囔了聲：“說話彆靠我這麼近。”

楚宸一顆心重新沉了下去。

果然隻當字麵意義聽了。他自嘲般地想。不過這也沒什麼，隻要這個人好端端站在眼前，前塵往事無論存在沒存在過，就都不重要。

楚宸看著慕言白那張被蒙蒙霧氣襯托的很柔和的臉，突然就有一種流光過隙的錯覺。

就好像有一天自己也是這麼隔著漫天血霧望過去，卻隻看到了冷光流曳的半臉覆麵，和影影綽綽露出的抿得平直的唇角。

那時候的慕言白不會笑。

四周的煙靄越來越濃，與此同時，慢慢逼近的，還有漫天白霧都掩蓋不住的鬼氣。

好在他的思緒隻了散一瞬，很快就回了神，聽十個修士挨個報名姓。

於是慕言白緩過莫名其妙的臉紅之後，抬頭看到的依然是一幅清晰鋒利的眉眼。

很正經，很劍修，冷冷淡淡的，反正一看就不像是會微微俯身貼著人耳朵說話。

可能是上輩子沒體會過師兄師弟之間的同窗情誼，所以這輩子格外敏感吧。他想。

慕言白聽著這人給每個修士都分派了一個數字，心道果然是天涯何處無懶人。

係統：【…………】

係統快要跟不上宿主的腦回路了。

怎麼剛剛彆人一句話就麵紅耳赤，好不容易緩過來，現在又很快忘到了爪窪國，又開啟日常劃水摸魚說瞎話模式了。

係統都替楚宸覺得冤。

這麼做明明是為了方便記認，省得一會漏了誰，結果某一位硬是要推己及人，覺得天下人都和他一樣懶，標序號是為了不用記名字。

甚至因為發現楚宸“也會偷懶”這個共同點，開始覺得這位大師兄肉眼可見得親切起來了。

非但如此，還好了傷疤忘了痛，開始繼續討嘴上威風：“師兄，他們占了一到十，那我豈不是第十一號？不好不好，光棍數字我不要。”

楚宸無奈：“我什麼時候要給你標號了？”

結果思路清奇、這輩子徹底放飛自我的慕言白聞言更加委屈了：“他們都有我沒有？”

係統默默四十五度仰望蒼天：……服了，這在無理取鬨界也算是相當炸裂的存在吧。

慕言白正在心裡忙著盤算邪陣的突破口，信口胡攪蠻纏道：“師兄你心裡有沒有我。”

他是無心之言，天性愛滿嘴跑火車，不分青紅皂白什麼都能說得出口。

但是以係統對劍修脾氣的了解，楚宸這種正經八百類型的恐怕要受不了了。

剛準備播報好感度下降，結果就聽見楚宸鎮靜的、清清冷冷的聲音：“有。”

“…………”

上帝視角的係統，在場默默假裝背景板的修士們，以及口出狂言的慕言白本人，都震驚了。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的慕小道君顫顫巍巍找係統：“我我我、我剛才就一時興起逗他一下？”

係統心道您那不是一時興起，您那是糊塗上頭、戲精附體。

慕言白繼續顫顫巍巍：“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嘴欠，我隻是……隻是想側旁敲擊地提醒他，加我十一，再加上他自己，我們一共有十二個人……這個數字就是破陣的重要線索！”

係統流暢的機械音開始結巴：【好好好知道您用心良苦……楚宸……這個原書男主……承認他心裡有你……所以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係統：【好感度變化提示——】

係統：【本次……本次上升……】

係統罕見地卡了一下：【百分之二十】

係統：【？】

慕言白：“？”

是啊，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楚宸對此毫不知情，很鄭重地雪上加霜：“你不用編號。丟不了的，我會看牢。”

慕言白：“…………”

現在師兄弟之間都這麼肉麻了嗎。

剛剛活蹦亂跳的人倏然沒聲了，楚宸疑惑地偏過頭，看到了耳根通紅、低頭幅度幾乎像是要把自己直接埋了的慕言白。

慕言白艱難地喘了口氣，艱難地轉移話題：“師兄，我估摸著這個邪陣仍與鬼修有關。”

楚宸：“嗯。”

就簡簡單單一個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導致轉移話題失敗的慕言白想把他嘴捆上。

場麵重新沉默了。

好在現場並不隻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堆看著他們打啞謎似的麵對麵站在那裡，看得越來越焦急的修士朋友們。

在一排站的筆挺的修士裡，第五個是宋問。

可能是剛剛被楚宸救過，對他有種天然的親近感，所以敢於在一片死寂裡發言：“道君，目前可有破陣之法？”

高手都喜歡一人獨秀，怎麼會大大方方說出來？不過好歹打破了沉默，慕言白在心裡給這種大無畏且大無知的精神點了個讚。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楚宸還真的理他了：“此陣詭譎難測，更無方位可言，若按平常法陣破解之法，尋生門而出，恐怕不易。唯有……”

話音未落，風波驟起。

隻見周圍濃濃白霧在一刹那間悉數變黑，擴散速度快如墨汁入水，雲翳翻湧間數十隻利爪探出來，猛然襲向在場每個人的脖頸！

慕言白鏘然拔劍，朝霜雪亮的劍鋒霎時間映亮不速之客們的臉——

赫然是消失不久的黑衣鬼修！

場麵如滴水入油，劍刃相撞發出的金石之聲不絕於耳，突然遠處傳來長聲慘叫，慕言白看時，卻是一個修士被利爪貫穿了胸膛。

黑暗中打鬥極其不變，楚宸和慕言白的佩劍靈光最炙，尚能照亮些許，有的修士就直接湮沒在黑暗中了。

楚宸厲聲道：“有符的用符，沒符的攻其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