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白遙遙望見他跟眾鬼纏鬥不休,劍光靈流激蕩出一片刺目白芒。
剛剛楚宸無疑是把殺死他們的方法直接說出來了。
慕言白倒不擔心外門修士那三瓜兩棗的招數能把鬼修弄死,更何況劍要精準捅進靈台,符要正好拍在天靈蓋。
他擔心的是楚宸會下殺手。
這個邪陣,其實是慕言白上輩子遇到的一個大型殺陣的低配版。
當年的殺陣,叫金骨連環。
這個陣顯然沒學到精髓,隻是低級的模仿。但簡陋歸簡陋,坑人的地方大體是一樣的——
比如以邪祟起陣,使之成為陣的一部分。
殺死邪祟,陣就不完整了。
此時提醒楚宸,無疑會暴露慕言白認識此陣,但一旦鬼修人數出了問題,他們都會被徹徹底底地困死在這裡!
他來不及再顧慮下去,衝楚宸喊:“師兄!不能殺!”
慕言白最怕的就是被問“為什麼不能殺”。好在修士們目前自顧不暇,省去很多麻煩。
許是打鬥的緣故,楚宸的聲音在一片劍鳴聲裡略微有點淩厲,但內容卻沒有絲毫要質疑的意思:“既然不殺,如何破陣?”
慕言白眉間一蹙。這人不會真的不知道他暗示了那麼久是什麼意思吧?!
他不死心:“他們有十二個——”
楚宸挑飛一個踹飛一個,把被救第二次的宋問扔到旁邊去:“數量確實不多?”
慕言白:“……”
不能夠吧,這麼聰明怎麼點不透啊?
不過不能殺這一點,確實平添許多掣肘,他自己也漸漸開始力不從心了。
累死了。他想。懶得裝下去了,乾脆直接自己出手吧。
要是楚宸懷疑,他就一口咬定是在藏書閣禁閱區偶然間看到的。
畢竟他重生前卷成那樣,求知若渴,有充分理由解釋自己是在無意之間,無師自通了陣修的禁術。
陣修禁術。
他嗤笑一聲,眸光黯了黯。
那次他在力竭昏厥的最後一刻嘲諷地想,原來名門正派也會為了降伏一個魔教教主,使用幾千年不見天日的禁陣啊。
那時候,血順著碎發靜靜滑下來,湮濕了長長的睫羽。
年輕的教主再也沒有提劍的氣力,在一片翻湧的血氣裡靜靜地闔上了雙眸。
他這個“根正苗紅”的“歪門邪道”,終於要死於“名門正派”的“歪門邪道”了嗎?
後來再睜眼,就是數月之後,在飛雪漫天的昆侖。
而這個問題最終也沒能想明白。
正當慕言白被往事分心之時,一個鬼修看準了他劍招疏漏的轉瞬片刻,利爪一揮——
慕言白當即痛苦地悶哼一聲,右臂猛然一涼又一熱,頓時鮮血狂飆!
啊,居然翻車了。慕言白想。
看來得趕緊去把陣給破了……
結果他剛要忍痛往大堂裡跑,就看見一道高挑的身影一陣風一樣掠進去了。
慕言白:“???”
慕言白朝他大聲疾呼:“此陣以十二鬼修起陣,對應十二口——”
還沒提示完,大堂裡的楚宸劍出如電,毫不猶豫地重重劈碎其中一口空棺!
慕言白:“!”
他一臉呆滯,怔怔地把剛剛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補全:“……十二口空棺中,有一口是陣眼。”
轟隆一聲巨響,所有人眼前的畫麵同時開始崩塌。
下一秒,慕言白隻覺天旋地轉,罡風呼嘯間天崩地裂,劇烈的衝擊讓他直接兩眼一黑。
陣破了。
再一睜眼,他已經回到了大宅。
邪陣之中的種種不複存在,白牆黛瓦,是很真實的人間。
他艱難地站穩,捂著血流如注的傷口,顫抖著鬆了一口氣。
那個被鬼修刺穿胸膛的修士福大命大,居然仍能癱在地上瀕死掙紮。
人群向重傷患圍攏,慕言白捂著右臂踉蹌一下,出於好奇也想過去。
結果失血失的有些虛,抬腳就是一個踉蹌。
沒落地,向前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楚宸的聲音響起來,聽得出來有點不忿,音色卻意外的有些溫沉:“都受傷了,還亂跑?”
慕言白被扶著坐到地上,楚宸半跪在旁邊撕開被血水浸透的衣袖,取出傷藥開始處理。
年輕的劍修垂眸看著深長的創口和翻綻的血肉,眼角眉梢冷意森然,動作卻很輕緩。
那一瞬慕言白心緒如麻,想開口,問你當時怎麼知道要破哪口棺,想了想又閉嘴了。
當時他給的提示說都沒說完,更何況,他隻推測出陣眼在十二棺中,並不能精準確定。
而楚宸一劍下去幾乎不假思索,顯然是……早就知道!那怎麼還擱那兒裝傻充愣。分明還是想誆他動手!
慕言白憤憤不平地把係統拖出來訴苦:“他好過分!”
係統發揮它上帝視角的優勢:【可是他一聽到你受了傷,直接裝都不裝了,想都沒想就衝過去給你把陣破了】
慕言白:“……”
他本來就傷口疼,疼得齜牙咧嘴,聞言頓時覺得頭也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