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在吩咐跑堂的去買什麼東西,他拿了鑰匙先往樓上走。踩著咯吱咯吱響的竹樓梯,走到一半就停下來了,靠在欄杆上往下看。
楚宸走上來,在離他四個台階的地方仰頭,問:“怎麼了?”
“沒什麼。”慕言白自己也有點困惑,“就是突然覺得應該等你。”
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分明,但能看到楚宸挺拔的肩背微微抖了一下,大概是笑了。
樓梯隨後重重響了兩下:“現在等到了。可以走了嗎?”
……
慕言白的房間在走廊的最儘頭,麵積還挺大,用屏風隔了幾隔。
他推開窗,夜風一下子灌進來,有一點涼。
他往外探了探頭。
二樓,外麵是搖曳的樹影,底下的院子很空曠,確實是個打鬥的好地方。
枯骨堂的殺手一般是會嚴格組隊的,一來就是十個人,分工明確,那個死於非命的家夥大概已經被替補了。
他側著耳朵聽了一會,隔壁的房間先是沒什麼動靜,然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應該是跑堂的人送上來了什麼,然後楚宸關上了門。
慕言白在房間裡繞了一圈,大概規劃了一下。
他讓人送了熱水上來,草草沐浴了,換了套穿慣了的白衣服。
他準備去楚宸那等著被保護,沒準備和刺客動手,因此穿的很休閒。
係統不能給任何提示,但慕言白算到刺客不會來的太晚——
後半夜刺殺是一般刺客的套路,不是枯骨堂的,枯骨堂不屑於等人睡熟了再動手。
所以他慢悠悠踱到了楚宸的門口,抬手叩了叩門。
足足過了好幾秒,楚宸才打開房門。
慕言白瞥過桌案,那裡燈燭尚亮,桌麵上卻覆蓋著楚宸白天那件深色外袍。
楚宸顯然也沐浴過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用術法把頭發弄乾,發尾微濕,帶著一點水汽。
他讓慕言白坐到遠離桌子的矮榻上,端了茶水給他:“有何貴乾?”
慕言白當然不能說一會兒刺客就要來了,我過來蹭免費的保鏢。
他把剛剛站在門外預先胡謅好的理由說出來:“我來找師兄說說閒話。”
“因為長夜無聊?”楚宸在另一側坐了,用一塊布巾擦去發尾的水珠,高而挺拔的影子就投落到了矮榻上來。
慕言白到底還是太放鬆了,沒意識到,又或是沒想起來這一句話裡有話,隨口就肯定了。
“對。”
他說話的同時楚宸打了個響指,一簇冰藍色靈流略過他頭發,把上麵殘餘的水汽一瞬間就蒸乾了。
楚宸漫不經心地撥了撥發尾,抬眼看過來。
這個動作其實很稀鬆平常,但是在此時此地,在昏暗的燭火下被他一做,不知道為什麼就帶出一點張揚肆意的侵略性來。
“既然如此。”他說,“為什麼不帶上你費勁找來的春宮圖?”
慕言白一口茶嗆在喉嚨裡:“……”
完蛋了,忘了春宮圖這一茬了。
他那張瓷白的臉頃刻之間燒的通紅,也不知是嗆的還是尷尬的,簡直有著恨不得拂袖而去般的不自在。
但為了麵子,猶自強裝鎮定道:“忘了。”
楚宸很知道適可而止,沒繼續逗他,而是深深看他一眼,向對麵的窗口抬手打出一道淩厲劍氣。
那兩扇軒窗糊著微微泛黃的薄油紙,此時應聲而開,露出窗外的一輪圓月來。
慕言白知道他這是發現窗外的刺客了。
楚宸站起來,抬手召出履冰,語氣就像是被人打斷了一次郊遊,有一點介乎於嫌煩與森冷之間的不悅:
“不必糾結你們愚蠢的‘戰略’了,一起上吧。”
慕言白穩穩端坐著沒動,看見窗外兩個蒙麵人一躍翻進室內來,顯然受到了極大的冒犯,薄刃短刀泛著冰冷月色。
枯骨堂有嚴格的任務分配。
對付一般人,這兩個前鋒就夠了。
對付一群人,再加上六個拿匕首的近戰人員就夠了。
但是對付楚宸,加上兩個負責收屍善後的,十個人一起上都好像不太夠。
對於修士來說,修為上的差距是很明顯的,劍宗首徒並不隻是一個漂亮的名號,還代表著他近乎恐怖的、以一當十的實力。
幾個回合下來,房間裡的陳設坍塌大半,好在這家客棧沒有其他住客,巨大的響動大概隻驚嚇到了掌櫃和跑堂。
慕言白看過去,地上已經躺著兩個了。血光四濺裡,楚宸遊刃有餘地再次踹飛一個,有點無奈地看過來:“你就不準備給師兄幫個忙?”
慕言白一身素白,一點血也沒沾,整個人要化在月色裡一樣。
他知道對方隻是說說而已,不動分毫,一雙眼睛彎了起來:“幫忙喝彩嗎?”
“……”
“可以啊。”慕言白還記著春宮圖的仇,敷衍的鼓了下掌,“師兄最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