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束手無策了片刻,眼見小禿頭這是要沒完沒了的趨勢,隻好病急亂投醫地轉向了小毒蛇:“你認識路嗎?”
說完,褚桓自嘲一笑,感覺自己有點不正常。
誰知小毒蛇磨磨蹭蹭地爬到了地上,緩緩地鑽進了水裡,一串幾乎看不出痕跡的水波蕩漾開來,它在水麵上露出一個碧綠的頭,衝褚桓吐著信子。
居然真的認識!
褚桓立刻拍拍馬:“跟著它。”
他一個人帶著一個動物園,這一天第二次走進濃霧深沉的河水中央。
褚桓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領著一頭豬一匹馬和一個熊孩子,由一條毒蛇當向導,走那一條連信號都透不出來的迷霧之路。
……當然,他也沒想到,這條看起來信心十足的蛇走著走著就迷了路。
當手表的時針已經歪歪扭扭地走過了兩格多的時候,園長意識到了自己的腦殘——他竟肯相信一條蛇的智商。
他們就這樣陷在了濃霧深處,小毒蛇不安地在水裡轉了幾圈,最後怯怯地順著馬的身體爬上了褚桓的褲腿。
連馬也焦躁了起來。
褚桓跟南山確認過,他走的時候隻要把馬撒開,它自己就能找回族裡,那麼理論上,白馬應該是能過河的,可是這條蠢蛇到底帶了條什麼路,把識途的老馬都轉暈了?
小禿頭早就哭累了,趴在馬背上,雙手攥著褚桓的衣襟,哼哼唧唧地打哭嗝,大眼睛亂轉,眼神十分茫然。
褚桓:“認識嗎?”
小禿頭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褚桓歎了口氣,此時,他手表上的指南針功能已經完全沒了作用,仿佛碰到了紊亂的磁場,轉圈都轉成了華爾茲,而白霧茫茫中,他完全無法判斷太陽光的方向,觸目所及隻有冰冷的河水和無邊無際的霧氣。
他甚至無法分辨出霧氣中哪裡薄一些。
忽然,褚身上一涼,他低頭一看,小毒蛇鑽進了他的衣服裡——這蛇隻有在覺得冷,無法抵擋冷血動物的生物本能的時候,才會往人的皮膚上貼。
很快,褚桓也感覺到了氣溫的降低,他解開風衣外套,把隻穿了肚兜屁簾的小禿頭裹進懷裡,拍了拍馬:“走,彆停下。”
小動物們仿佛知道自己闖了禍,吵的鬨的都閉了嘴,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褚桓虛虛地握著韁繩,一邊仔細地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讓馬自行尋找出路。
忽然,褚桓聽見水流聲突兀得變急了。
他後脊一緊,身體先於意識,已經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褚桓猛地一夾馬腹,白馬陡然受驚,離弦之箭一般地躥了出去,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撕心裂肺的掙紮,水花四濺,褚桓一回頭,隻見河水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方才跟在馬身後的豬已經不見了,細細的血跡順著水流了過來。
小禿頭猛地哆嗦了一下,扒著褚桓的肩膀,不安地探頭去看,褚桓一隻手把他的腦袋按了下去,一隻手抽出了自己的軍刺。
“噓——”他說,“沒事,不怕。”
四下驟然一片寂靜,方才那東西好像在尋覓從何下口,而血腥味卻已經飄在了鼻端。
白馬可能是離衣族馬群中的馬王,比褚桓騎過的任何一匹都鎮定,但它畢竟是個動物,沒有辦法像受過特殊訓練的人那樣掩飾它的“戰或逃”反應,褚桓明顯地感覺到它的四條腿在微微地哆嗦。
突然,白馬猛地後退一大步,巨大的怪獸陡然從水中冒了出來,幾乎和馬上的人視線齊平,一股腥風撲麵而來,褚桓懷裡的蛇猛地支起上身,露出蛇類受到驚嚇時候的下意識攻擊動作。
下一刻,厲風撲麵而來,幾乎劃開了濃稠的白霧,那東西模樣近蛇,身上長滿了爬行動物的鱗片,肢體比蛇更強壯,比蜥蜴更靈活,有一張扁平的臉,嘴確實凸出來的,一口尖刀般的獠牙在它嘴裡橫七豎八地排成了鞋刷毛,連舌頭都無處安放。
它一口向褚桓咬了下來。
褚桓整個人幾乎是趴在了馬背上,尖刺從最詭異的地方冒出來,猛地戳上了怪物的下巴,然後他狠狠地一彆手腕,那□□在怪物皮糙肉厚的鱗片下活生生地鑽出了一個淺淺的血洞——在那大牙已經包住他後背的時候,把那張血盆大口給撞飛了。
怪物吃痛,張口咆哮了一聲。
無法形容那聲音,褚桓隻覺得太陽穴一緊,整個心口都跟著震顫起來,他一把按住了小禿頭的一隻耳朵,將他的另一隻耳朵壓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後狠狠地一拉韁繩,白馬小步走起來,險險地從側麵與那大家夥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永遠黯然無光的□□突然爆發出了某種詭異的弧光,將途中的濃霧也一切兩段,淩厲地捅進了怪物的眼睛。
心狠手辣,乾淨利落,軍刺從怪物的一邊眼睛進,又從另一邊的眼睛出。
怪物發出垂死的哀嚎,整個河流與大霧都在震顫,褚桓覺得自己就像受了個嚴重的次聲波襲擊,他那熟悉的、精神衰弱似的頭疼突然變本加厲地湧了上來,褚桓眼前幾乎一黑,喉嚨裡頓時湧起了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