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進公司門先邁哪隻腳?(2 / 2)

……雖說晚上一家子都守在這一盞燈旁的確寒素了些,但其實也挺不錯,至少有三郎在,婦人總得顧忌三分,不好什麼話都罵出來。

燈花又爆了一下。

夫妻倆下意識將目光轉向了攻讀經籍的兒子,覺得雖說拮據了些,其實這般日子也還過得。

若是新帝登基後,能迎來一位英主,輕徭役,重民生,平複黨錮之冤,重見清平世界,那該有多好呢?

如果可能的話,鹹魚想把所有她知道的不知道的罵過的沒罵過的話都罵一遍,包括但不限於問候男性親友女性親友祖宗八輩曆代牆頭。

新搬的家,家當都沒幾件,空空蕩蕩的兩間陋室,有什麼值得掛念的呢?

……隻有那個沒吃完的豬頭啊!

豬頭啊!!!

她清晨臨出門之前將豬頭和餅子都放在了灶台上,到了晚間一看,餅子還在那兒,也就多幾個小腳印罷了,豬頭卻是被細細的啃了一遍!

啃也就啃了!也不知道哪隻該死不死的老耗子啃起豬頭沒把握住力度,卡在骨頭縫裡,還留下了一顆牙!

她一瞬間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燃燒起來了。

屋子黑乎乎空蕩蕩,但對她來說老鼠洞並不難找,灶台旁的牆縫下有個很不起眼的方便出口。拿手扒一扒,磚石泥塊雖然對耗子含情脈脈,對她的手指卻毫不客氣,扒了半天沒扒開這個口子。

就在她準備再一次向背後伸手時,黑刃先發製人的打斷了她。

【你聽說過嗎?老鼠窩通常不止一個出入口。】

【我不在乎,有幾個出入口我都給它拆了。】她冷冷地說道,【吃了我的就得給我吐出來。】

【……原來今天的曹將軍給你發了一筆安家費,那恭喜了,其實我也早看這房子不爽了,重蓋一遍挺不錯的。】

……她滯了一下,黑刃輕飄飄的聲音又響起在腦海裡。

【哦對了,鑒於隔壁就是那位小娘子家,你挖起老鼠洞說不定會挖到她家去,做好準備了嗎?】

【……明兒我買點老鼠藥去。】

【這聽起來還像話,】黑刃滿意地說道,【但是你不先考慮一下,明天的難關怎麼度過嗎?】

寅時鼓敲過,城門忽然開了。

隨之而來的是馬蹄聲、腳步聲、鎧甲摩擦與武器碰撞時發出的冰冷金屬聲。

她悄悄起身,走到院子裡,輕手輕腳地卸下門栓,小心地拉開一點門縫,探頭向外看。

在黯淡的天光下,執旗兵騎在馬上,手擎炎漢旌旗,一隊又一隊地傲然經過。

將旗上寫著一個“曹”字,但她看了一小會兒,沒看到曹老板。

……等她想收回腦袋關起院門時,發現街坊鄰居們全在小心翼翼的探出頭觀看。

……甚至還包括眉娘,大概是氣消了,看到鄰居轉過頭來打了個照麵時,也沒立刻關上門,到底還是露出了一個習慣性笑容。

中平六年夏四月十三戊午日,大行天子靈前,何進擁立何皇後所出皇子劉辯為帝,皇帝年紀尚幼,尊何皇後為太後,並請臨朝稱製。

眾人皆知先帝寵愛小皇子劉協,董太後及十常侍亦十分疼愛這位小皇子,而今卻徒為陳留王,再加上大將軍突然帶禁軍入宮,天子的皇位到底穩不穩當,市井自然多有議論。

不過對鹹魚來說,她現在最關心的是老板會不會因為她左腳先進門而開除了她。

肉鋪老板親自登門送豬肉,買家不僅收下了豬肉,還請這位老板進屋聊天喝茶,天色暗了有客人在也不點個燈,其實這事也不必翻來覆去細想才能明白……

漢朝時對寡婦再嫁頗為寬容,民間甚至有傳言說寡婦命貴,不是大富大貴的男子配不上雲雲。

羊喜雖說稱不上大富大貴,但中產是妥妥的,城中有房有地有仆役,甚至還有匹馬!

但眉娘和羊喜要真有什麼,這就……

今天的鹹魚的確是左腳先進門的。

除了灑掃的仆役,抓豬的幫傭之外,平日總能見到的羊喜今天卻沒出屋,屋簷下隻立著一個婦人,也是二十餘歲,一身素服,鬢間隻戴了一根木簪,生得尋常,算不上好顏色,但翻看賬本的模樣頗為精明。

見她進了院子,婦人忽然將賬本放下,頗為熱情地向她招了招手。

鹹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是認得這位夫人的。

但她還是磨磨蹭蹭地去了。

這位素有令名的羊家少夫人在上下打量她,並且聲音絕對超出了一個正常資本家的溫度。

“我聽販木器的劉伯說了,他亦是昨日進城的!你昨日辛苦,那般險境,你竟一頭豬也未丟,穩穩妥妥地帶了回來,當真是個人才!”

“小人隻是僥幸。”她僵硬地答了一句。但少夫人不肯放她去乾活,還在親親熱熱地跟她聊天,從故鄉還有沒有親友到家裡柴火夠不夠用,零零碎碎跟曹老板似的又問了一遍。

不過曹老板的高深莫測這位少夫人還是比不過的,這番閒聊到了最後,她還是笑眯眯地問出了死亡問題。

“聽說小哥昨日惹得眉娘子不快?”少夫人以袖掩口,“怎麼了這是?”

……鹹魚左右看了看。

周圍的幫傭們都在低頭乾活,誰也沒有把眼神分一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