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絲魚湯、蓮籽牛肉、山藥瘦肉粥……濃鬱的香味溢滿了客廳,祁終動作很快,三十分鐘左右就做好了一桌子養生的家常菜,和他虛弱的臉色很相配。淩織機是知道祁終的手藝的,畢竟上輩子祁終一個人就能打理好玄門上下的大小事,比丘伯這個管家還要細致專業無數倍。
觀眾們卻是第一次看到祁終下廚,彈幕裡又是好一陣誇讚。
“你的品位還是那麼獨特。隻有狗吃得下。”淩織機看著一桌子的菜,沒動一下筷子,隻是低頭專心喂起坐在她手邊的白色小狗。
“……淩織機,你是人嗎?”祁終被氣得食不下咽。
“你猜?”垂眸看著小狗吃東西的女子笑意盈盈。
夜更深了,窗外落下了初春的細雨。汽車的轟鳴聲傳來,祁終手上掛著西裝外套和布袋玩具一般的白色小狗,獨自站在落雨的門口。除此之外,他沒帶任何行李。
【不是吧,真的要連夜出發?】
【這是什麼,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是為了出風頭嗎?到了桃鎮節目組可不會提供任何東西,拍攝地點在山上,無法采購,這兩人要怎麼應對生活?】
【最煩淩大小姐的任性了,終哥隻是不得已陪她鬨吧。】
黑色的轎車在他麵前停下,搖下的車窗露出了淩織機的臉。她一口水沒喝,即將連夜驅車前往四百公裡外的古鎮,但麵上卻不見一絲疲態和怯意。
和淩織機有了些許共感的祁終卻知道淩織機正在經曆怎樣的的疼痛,那痛感隔著水麵與幻影般,鈍鈍的,朦朧而不真切,但祁終知道如果這疼痛是落在他身上,他已經瘋了。
“走吧,祁終。”
車門被拉開,引擎發動,淩織機踩下了油門。
夜色深沉,他們都沒有回頭,但他們都從後視鏡看到了那個不速之客。
車後座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那具本該在客廳的提線木偶。
沒有人搬動它,沒有人觸摸它,但它就是憑空上了車,帶著空洞的笑容注視著前方的兩人。
兩人突然要出發,節目組隻好派車跟上。在淩織機的堅持之下,隨行的工作人員被壓到了最少,此時後方車裡隻有司機和攝影師、副導播三人。
“提線木偶的特性注定了它的操控者不能離目標太遠。”淩織機目視前方,對副駕駛上的祁終道,“要害人的凶手就在後邊的車裡。”
“那人應該沒想到我們不留在祁家搜查,而是直接離開。”淩織機笑起來,“不得已暴露了自己,他隻好在到達桃鎮之前把我們殺掉。”
“你打算怎麼做?”
“節目剛開拍,還不是他動手的時候。在他等待到時機之前,先把他甩掉,讓木偶喪失行動能力。”淩織機握緊了方向盤,“抓穩扶手,我要加速了。”
要是淩織機體內的靈力還充沛,這小小的木偶在行動之前已經被她摧毀。但此時的她就如係統所說,和普通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彆,一番計劃,其實就是在暫且逃走。
祁家本就不在市中心,半個小時後,兩輛車都行駛到了市郊。淩織機的油門踩到了底,後麵的車卻還死死咬著。
車內的空氣越發壓抑,從後座傳來的氣息讓人後背發寒,毛骨悚然。祁終的目光始終落在後視鏡上,突然,他懷裡的小狗炸了毛,狂吠起來,與此同時,後視鏡中的提線木偶抽搐般歪了一下頭。
春夜的雨愈發大起來,伴隨著沉沉的春雷轟然而至。路麵傳來輪胎打滑的刺耳聲音。淩織機猛打方向盤,拐進山道,後方的車緊緊跟著,遠光燈把後視鏡照得一片模糊。
寒光一閃,祁終猛地側開身子,木偶的牙齒就咬在了他腦袋邊的車座上,那人偶仿佛活過來一般,四肢扭曲地扒在布料上,一嘴尖利的牙齒裡塞滿了剛扯下來的棉布。
“護住要害!”淩織機低吼。
話音還沒落下,祁終就感到一股巨力從衣領上傳來,他隻來得及護住脖子,就被木偶咬在了擋在脖子前的手腕上。
鮮血飛濺,後背傳來撞擊的疼痛,淩織機居然一手開車,一手拉著祁終為自己擋刀。怒火從祁終心中再度生氣,他罵道:“混蛋……”
前方傳來刺目的光,祁終沒法徹底睜開眼睛,電光火石之間,淩織機駕駛著轎車直直衝進了盤山公路的彎道裡,一輛小型卡車打著喇叭迎麵而來,眼看就要撞上了。
“轉向啊!”祁終大吼,他把手伸向方向盤,淩織機卻比他更快,黑色轎車在彎道猛地打滑,撞到了一旁的山壁上,而被嚇到的小型卡車歪斜著衝下山坡,把後麵緊跟著的導播車撞進了路旁的防護大水溝。
“你瘋了嗎,淩織機!”祁終從座位上爬起來,滿臉是血。
“我沒瘋。你的車性能不夠好,甩不開。隻好讓他也停下來。”
被閃爍的遠光燈照亮的雨幕中,臉上帶血的女人無所謂地下車,用雨水洗掉手上的血,平靜得好像剛剛釀成車禍的人不是她。
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傳來,祁終喘息著注視著眼前的人,此時此刻,他終於完全意識到,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冷血的、不顧一切的亡命之徒。
隻要死的不是自己,拉誰墊背都無所謂。
“哈,哈哈。”祁終捂著額頭低笑起來,“你真是個令人厭惡的自私的混蛋。”
“能讓你厭惡是我八輩子求來的福分。”
“……”
過了一會兒,祁終沉默下來,扯下座位上不再動的木偶,扔向淩織機。
“這個木偶要怎麼處理?”
“找到它的金線。”淩織機端詳起手中恢複死寂的東西,若有所思道,“那則傳說是真的,這是招財人偶,是真正能帶來運勢的存在。隻不過……要付出血的代價罷了。”
“祁終,雖然你在未知的世界裡不過是個新生兒,但也彆喪失信心。”淩織機走到祁終身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尋常的社會裡你依舊能力出眾,叫人來處理一下車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