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毀容(2 / 2)

直播間的彈幕不斷跳動,《尋寶戀旅》因為第一晚的車禍事故拖延了一周,今夜還是挑著祭典的場景開播了。人偶文化是桃鎮最著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節目組也是衝著這民俗來的,不可能再拖延。

“找到招財人偶遺失的金線”是節目組丟出來的第一個謎麵,雖然被副導播惡意利用了一次,但節目組還是沒有放棄。四對嘉賓都被分到了一隻提線木偶,作為道具使用。

今夜節目組發布的第一個任務是——“尋訪招財人偶的傳說”,祭典上有許多手藝人在賣藝,四處遊樂的本地居民也分外活躍,正是打聽故事的好機會。

《尋寶戀旅》以給嘉賓發布任務的形式推進,每一個任務都有對應的積分,一輪任務結束後,積分最高的情侶能得到特權,而最低的則會受到小小的懲罰。這次任務的評分標準就是傳說的完整度和豐富度,由當地知名的民俗文化學家來打分。

嘉賓中的三對情侶已經走入人群中和居民們攀談了,唯有一對格格不入。隻見這對情侶的拍攝窗口已經靜止許久,播出的畫麵裡立著個清冷的麵具攤位,滿臉褶皺的老頭正低頭專心雕刻麵具,這對情侶就沉默地看著老人的動作。

正是淩織機和祁終。

桃鎮的人偶有許多種,一臂高的提線木偶、半人高的杖頭木偶、比人還高的大木偶……這裡木偶戲演員很多,製作木偶的手藝人也同樣多,老人手中所做的就是大木偶的頭部,栩栩如生,一手難抱。

【節目組給的人偶是小型的提線木偶,這兩人來這乾嘛?】

【文盲就算了,連打聽都不會?其他三對嘉賓已經問到許多東西了】

【胡鬨下去得到的積分就會最少,淩某不會是故意想要被懲罰,製造節目效果吧?】

【每日心疼終哥】

【祁終怎麼忍得了淩織機的?脾氣也太好了吧?】

“老人家,你現在雕刻的這顆頭很美,我買下了。”淩織機笑著開口,老人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小姑娘,這顆頭要組裝成大木偶,是表演用的。怎麼能單買一顆頭呢?”

“這顆頭有靈,組裝完成就要成精了。”淩織機伸手拿過老人放下的木偶頭部,舉到自己的臉頰邊,“拿來做麵具才正好。你看,它是不是和我的麵相正相配?”

老人抬頭,就見年輕的小姑娘半邊臉都是燒傷留下的扭曲疤痕,看起來很是可怖。她手裡的木偶頭剛好是一半笑臉,一半鬼臉,鬼臉的那一邊對應著小姑娘完好的半邊臉。

“我戴上這麵具,就兩邊都是鬼臉了。你再給我把桃木劍,正好是這祭典最合適的扮相。”

“小姑娘,你是桃鎮人?”老人正色道,“《桃劍破鬼麵》的故事,知道的人已經不多囉。”

“很久很久以前是。”淩織機微笑道,“我這次回來,就是來找鬼麵的。”

“小夥子,你是這小姑娘的愛人嗎?”老人轉向祁終,嚴肅道,“你為她帶上這麵具吧,然後為她上妝。不誠心的話,會有真正的邪魔上身的。”

“你想怎麼做,織機?”站在一旁沉默許久的祁終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今夜的祁終完全是個任由女友胡鬨的完美男友,不論女友做出多麼離譜的舉動都全數縱容,其好脾氣程度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車禍事件過後,兩人約好在鏡頭前給對方基本的尊重,但要好言好語假意恩愛,絕不可能。他們都對對方厭煩到了極點,彬彬有禮隻不過是出於個人品味。

但祁終很快發現吃虧的人是他。因為契約的存在,祁終不得不服從淩織機的一切命令。於是很多場景裡,看起來都像是他表麵不情不願,實則對淩織機無比聽話殷勤。

為了讓場麵彆那麼屈辱,祁終索性直接表演出對淩織機嗬護有加百般縱容的樣子,這樣,局麵的部分掌控權至少還在他手裡,有錯誤也可以甩鍋到淩織機頭上。

殊不知這正中淩織機下懷。她太清楚祁終死要麵子力求完美的性格了。“要麼不做,要麼做到最好”一直是祁終的信條,隻要適當收縮韁繩,祁終就會自發變成最貼心的狗。合作夥伴自然是越聽話越好,淩織機可不想要一個天天和她窩裡反的搭檔。

“為我戴上麵具吧。”淩織機微微仰頭,看向祁終完全不含笑意的眼睛,“作為愛人,你是完全的虛情假意,邪魔一定會上我的身。”

“要打聽到真正的鬼故事,自然要去問鬼。活著的人哪能知道?”淩織機把麵具和化妝用的筆都遞到祁終手裡,她微笑道,“唯有通靈能知往事。繪麵是你最擅長的法術,幫我畫一張能迷倒萬鬼的人麵吧。”

“真真假假,你又怎麼知道。”祁終接過畫筆和麵具,他低頭把麵具的繩子繞過淩織機的耳後,伸手捧住淩織機沒被燒傷的半邊臉,垂眸在麵具上認真作畫起來。

麵具的眼孔漏下祭典的燈火,在淩織機的眸子裡照出祁終神色專注的臉龐。她知道祁終畫的人麵一定很好看,因為祁終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就是他自己畫的。

數千年的時光流過,淩織機仍記得她第一次見到祁終的人形的那天。

那一日,淩織機走到院子裡,想叫小狗再一起去尋找魔物的線索,就見一束桃花被捧到她麵前。抱著許多桃花枝的少年臉都被遮住了,露出來的手帶著被劃開的細小傷口。

“織機,給你,喜歡的,桃花。”少年的聲音磕磕絆絆,好似剛剛學會說話。

“魔物,怕,桃花。”少年的手微微放下,露出他帶笑的臉龐,“保護,你。”

幾片花瓣帶著露水飄落,淩織機微愣。少年看起來十七八歲,身形挺拔高挑,麵龐比頰邊的桃花還要綺麗,饒是淩織機在皇城長大,看過記不清的美人,也沒有人能如他一般好看。那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奪目的美,讓人一見便難移開眼睛。

察覺到淩織機的目光,少年臉龐微紅,他注視著淩織機道:“織機,喜歡,樣子,嗎?”

“我,猜,你的喜歡,畫的臉。”少年攥緊了手中的桃花枝,“隻為你,畫。”

這便是那犬妖祁終化成的人形。

陰寒的感覺爬上背部,把淩織機的注意力從記憶裡拉了回來。

有臟東西上了她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