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疑惑,“觀主,你不是在閉關嗎?”
“……睡覺也是修行。”
“原來是這樣!”
見崔長青手上空空如也,秦玄之目光又挪回崔長青臉上,“東西呢?”
崔長青問:“什麼東西?”
麋鹿道:“肯定是趙姑娘交給你的那封信啊,難道觀主真貪你的紅燒肉不成?觀主可是山上最厲害的人,豈會喜歡那種俗物。是這樣吧?觀主。”
秦玄之認命,“什麼信?”
麋鹿化成原形湊到秦玄之麵前,主動蹭她的手心,“今天山上來了客人,拿出了一封用彩虹寫的信,崔師妹見識淺薄,所以我們就來找你了。”
麋鹿三言兩語說了來龍去脈,崔長青將手上的書信遞了過去。
秦玄之沒有立刻看,“你院中的梅樹沒了?”
“是。”
“我早就說過……”
秦玄之聲音縹緲。
“當初我就不該給你取這個名字,長青長青,那時你身體虛弱,取這個名字是為了讓你像鬆柏般生命強盛,誰知它和你的脾性倒是融在了一起。”
“看來你十八歲的生辰在山上是過不了了,我提前給你取個字吧。”
……
從秦玄之的山頭下來,崔長青陷入沉思。
麋鹿伸長脖子,扯了一束葛花嚼在嘴裡,三兩步蹦到崔長青身邊,“你彆太傷心了,觀主還是在意你的,隻是廣雲山上的每個人都要入世曆練,並非是趕你下山。”
“我沒傷心。”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想,我們之間的打賭你好像輸了。”
許久未見到觀主,興奮之下,它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麋鹿敏銳地嗅到了危險即將來臨。
停步,後退,扭頭,拔腿。
沒跑成功。
崔長青笑吟吟攔住它的去路,“好麋鹿,還是原來那件事。”
她想騎鹿。
“不行,我的背隻有觀主才有資格坐。”
“真不行?”
“你換一個,我什麼都答應。”
“和我一起下山。”
崔長青抓著一把草遞過來,習慣了投喂的麋鹿張嘴嚼了兩下,一張鹿臉登時變得扭曲。
好酸!
麋鹿吐出被人刻意藏在草裡麵的野葡萄,一蹄子踩上去,咬牙切齒,“你算計我?!”
崔長青背對著麋鹿,揮揮手,十分瀟灑,“快去收拾行李吧。”
崔長青帶著行囊回到草屋,趙星來依舊端坐在這裡,見她進來,起身頷首,平靜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崔道長,觀主說了什麼?”
她的視線落在崔長青身後的包裹上,“道長這是要出遠門?”
崔長青將信遞還給趙星來,“趙姑娘,久等了。觀主說,或許是牡丹花妖。”
“牡丹?”
“天下牡丹出洛京,洛京或許會有你朋友的蹤跡。”
“我回京若是換一條路,途中正好經過洛京,去找一找,也不耽誤秋闈時間。”
“我隨姑娘一同前往。”
趙星來這才明白崔長青為何一副出行的樣子,連忙拒絕,“崔道長,廣雲山能告知我好友去處已經是感激不儘了,若是再麻煩你,心中如何過意得去?”
崔長青道:“趙姑娘不必推辭。如今我要下山遊曆,隻是天下之大,一時間不知該去往何處,倒不如暫時與你同行,先去看一看傳聞中繁華的京城。再者,趙姑娘畢竟是人,貴友為妖,有我在旁也方便些。”
趙星來不再推脫。
深埋火種,關好草屋的門窗,崔長青與趙星來沿著山路走了不久,麋鹿才出現蹤跡。
崔長青看它一眼,悠悠道:“我還以為你又要出爾反爾了。”
“瞧不起誰呢。”
麋鹿消失的這段時間是將崔長青要下山的消息散播了出去,道路兩邊的草叢和樹梢,窸窸窣窣,全是夾道歡送的野獸,最開心的莫過於早上被崔長青碰瓷了的鳥雀。
“以後再也不用幫她采三兩果子了。”
經了雀鳥之手的果子哪裡有給人的道理?
趙星來道:“本以為山上的生活很是枯燥,原來道長還有這麼多有趣的朋友。”
她聽不見那些議論,道路兩旁的動靜還是能感知到的,多半就是先前繞在草屋四周那些通了人性的山中生靈。
崔長青將鳥雀的議論收在耳底,“是啊,多虧了它們作陪,隻可惜,接下來有很長時間見不到了。”
麋鹿看穿了她的心思,“是欺負不了吧。”
崔長青心中一動,抬手就要將包袱放到麋鹿背上,麋鹿身體一縮,迅速逃開,期間白了長青一眼,“就知道你讓我下山沒安好心。”
隨後撒著蹄兒消失在蟬鳴聲聲的綠徑上。
崔長青收回包袱,滿麵悵然,她不僅缺合適的法器,還缺一個小說裡修仙世界必會出現的芥子空間。
出行真是麻煩啊。
話是這樣說,崔長青眉間沒有絲毫的不耐,前世她是無神論者,可在看見溪流時,總會停下腳步,好奇水底是否有一個綠毛妖怪手持碎石,在行人匆匆經過時敲打出叮叮咚的樂曲。
青蛙會應聲高歌,水仙花會在岸上跳舞,時不時地將自己的綢緞般的枝葉甩到湖水裡,蕩出點點漣漪,引來魚兒側目。
她早就想闖一闖這個草木有靈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