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內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自床鋪的方向而來,初時緩,愈來愈急,如同一隻有萬鈞之力的大手般將來人往窗戶的地方推搡著。
被迫退回原地的來人扶著窗欞,回頭看時,空氣靜謐,哪裡還有風?
恍若做的一場夢般。
奇怪了。
來人嘟囔著,不信邪般又向床鋪的地方靠近,身體又被那股無緣由的風又化做大手推搡著,拽著衣袍往後扯。
退回原地,風聲又止。
往複幾次,終於掌握了其中的規律。
“我還就不信這個邪!”
來人好勝心也被勾出來了,憋一口氣,三兩步蠻牛一般衝上前,風聲愈發猛烈,幾乎用了全身的功夫和這個大手抵抗著,仍是不敵,再一次回到原地。
望著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影,準備離開的來人不甘心地停下腳步,一步步試探著又向床榻的地方而來。
一步、兩步、三步……
成了!
這次沒有風。
但有雷聲突然在頭頂轟鳴,伴隨著陣陣閃電,來人捂住近乎被震裂的耳朵,目光仍然落在床榻上在一片偶爾閃現的白光中安詳睡著的兩個人身上。
這麼大的動靜,她們二人還不醒來,難道是被灌了藥?
顧不了可能會招人過來了。
來人又往床榻邊靠了幾步,不再掩飾自己近乎急切的聲音,“兩位姑娘,醒醒。”
說來也怪,來人前腳一喊出聲,後腳電閃雷鳴就停歇了,屋子裡又暗了下來,恢複了之前的安靜,隻能聽見平穩流暢的呼吸聲和某種生物砸吧嘴的聲音。
緊接著,屋子裡的燭火不點自燃,進來時的窗戶“砰”地突然關上。
來人嚇了一跳,再次看向床榻,原本睡實的三個人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兩雙黑白眸子和一雙金色的眼睛都盯著這個方向。
乍然一看,有些詭異。
來人屏住呼吸。
見來人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趙星來毫不客氣地戲謔道:
“店家大晚上的不休息,跑到我們房間做什麼,難道是來討債的?我可記得今日離開的時候,將所有錢都結清了的。”
她記得這個人說過陛下的壞話。
她才不記仇,隻是天生一副好記性。
來人不是二人昨日見過的店家又是誰?
店家沒有將趙星來的挑釁放在眼裡,她看著二人,沉著冷靜道:“要想活命,穿上衣服跟我走。”
崔長青道:“店家,何出此言?”
店家張嘴想要解釋,門外突然有聲音傳來:
“那兩個女子居然還沒睡?我們要不要再等等?”
“等什麼,等到天明她們被送去給河伯當新娘嗎?河伯一個妖怪,憑什麼每年都要娶一個我們鎮子上的女人?害得我至今都沒娶上老婆。哼,他讓我們娶不上老婆,我們就讓他年年娶殘花敗柳。”
“話說這河伯也是蠢的,連我們每年送去的是殘花敗柳都沒發現。”
“……”
“嘎吱。”
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糟了。
被發現了,她們走不了了。
店家急切道:“你們快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要被他們發現!”
趙星來就要拿起睡前特意從發髻裡麵解出,放在床邊的長劍,卻聽那兩人低聲斥罵,“這兩個女人可真是敗家子,蠟燭不吹就睡,幸好被河伯看中了,不然咱們娶回去那得多糟蹋錢。”
咦?睡著?
趙星來看向已經進了房間的兩個人,他們手擋在眼睛前麵,衣袍鼓起,“快把門關上,怎麼還有這麼大的風?”
哪裡來的風?
趙星來看向崔長青毫無波瀾的眼睛,心中了然。
店家看著這二人和自己先前如出一轍的樣子,難道是河伯知道了往年的事情,給這房間內做了什麼安排?
目光落在那兩個女子臉上,她心中又起了新的疑竇。
不管了,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吧,到了明日,哪裡都是眼睛,你們是走不了的。”
得知店家是來救她們的,趙星來收斂了戲謔的表情,“店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是自願留在這裡的。”
店家繼續勸,“你們難道真的聽信了外邊人所說的,嫁給河伯以後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嗎?我看你們二人樣貌堂堂,舉止有禮,出身應當不凡,怎麼也會被這種虛假的東西蒙騙?”
趙星來道:“的確並非如此。”
店家打斷她,“實話告訴你們吧,這河伯哪裡是為了娶妻,分明就是為了吃人。第一年我的小妹要交給河伯,我放走了,有個不長眼的男人夜裡前來試圖欺負她,被我捆起來塞花轎裡了,結果河伯什麼都沒說。我就猜測,河伯隻是為了吃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