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牙齒打著戰扭頭對上崔長青的視線,連忙將嘴巴合攏,若無其事道:“崔師妹,你方才有看到嗎?”
“看到什麼?”
“有一雙眼睛,紅色的。”
“沒有,發生了什麼事?”
那就是它看錯了。
麋鹿恢複鎮定,甩甩耳朵,“沒什麼——等等,你休想打岔!”
它怒氣衝衝,被趙星來握在手上的竹簽飛到了崔長青麵前,“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把竹簽放到我犄角上,你怎麼不插到你的發髻裡!”
崔長青伸手將竹簽抓住,“不能隨手亂丟垃……”
話沒說完,崔長青像是感知到了什麼突然扭頭看向河麵。
麋鹿依舊在生氣,“不能什麼?”
“等會兒跟你說。”
“你最好現在給我說清楚,不然我一會兒就傳信給觀主,讓她做主。”
崔長青敷衍,“你又不識字。”
麋鹿語塞,羞憤至極,一蹄子將岸上的石頭踢到河裡。轉過身,走了兩步,頭上吃痛,一粒石子滾落在地,定睛一看,不就是它踢到水裡的一塊。
除了崔長青還有誰那麼無聊!
新仇舊恨排山倒海般襲來,“騰”,麋鹿堪堪壓製下去的火氣又衝到了頭頂,“崔師妹,我今日必須要跟你一決雌雄,看看誰才是師姐!”
麋鹿對著崔長青,額頭抵著前方的空氣,蹄子刨著塵土,尾巴倒過來用力地甩著,正要衝上去時,趙星來攔在了一人一鹿的中間。
“有話好好說,麋鹿尊者,崔大夫肯定是無……”趙星來頓了幾息,繼續麵不改色道,“無心的。”
麋鹿哪裡能聽得下去?
它繞過趙星來身影再次衝過去,剛到近前,崔長青卻陡然後退一步,麋鹿一時不備,被噴上來的河水澆了個正著。
誰澆的它!
麋鹿瞪向河水,看到那雙血紅的眸子後渾身的氣焰滅了大半。
血紅的眸子在麋鹿的注視下越升越高,直至全身都浮出水麵,是一個看起來像蛇的東西,黑色的鱗片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又如魚般,長著鰭。
直到麋鹿抬得脖子酸疼時,大妖才低頭緩緩看向她們。
麋鹿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
龐大的身形擋住了所有光線,河水洶湧,飛沙走石,天地比之前還要昏暗,連趙星來身上鮮豔的嫁衣都褪了色,隻有那雙紅色的眼睛如燈籠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河伯!河伯!是河伯發怒了啊!”
“麋鹿尊者,你可是害慘了我們啊!”
“我們快求求河伯大人吧。”
“……”
本就跪地的人磕起頭來,哭天搶地。
趙星來從這些人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俯視著她們的巨大影子,“這是什麼?水蛇?”
崔長青盯著黑影不斷開合的腮部,“似乎是一條魚。”
說話間,巨大的魚頭向她們襲來,僅僅一個嘴就有兩米多寬,能看清裡麵細密的牙齒,泛著不輸長劍的鋒芒。
趙星來提著劍莽上去,刺中了魚妖的下顎,眉頭鬆開又擰起,鱗片光滑,劍劃上去猶如在某種金屬的東西上摩擦般,帶出一道刺眼的火星,手腕發麻。
好堅實的鱗片!
來不及想這麼多了,眼見著魚妖的大嘴就要吞下她,趙星來收回劍,身體迅速閃向一邊。
魚妖的頭狠狠砸在了岸上,將河岸砸出一個巨大的豁口,昏黃的河水很快灌了進去,魚妖抬起頭,竟毫發未傷!
這次趙星來雖然可以動彈,可是眼前的魚妖的實力遠遠不是那隻老虎和大老鼠所能比擬的。
趙星來又攔在再次準備攻擊的魚妖身前,她的身後,黑壓壓的,是跪了一地的百姓。儘管這些人身姿渺小,看不清事實,可她苦讀詩書,不就是為了高中皇榜,懲戒那些為禍一方、魚肉百姓的狗官,將這些人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嗎?
跪在地上的百姓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趙星來毅然持劍站在魚妖麵前,身姿挺拔,穩重如山,紅色的衣衫好似一麵獵獵作響的旗幟,不由自主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魚妖再次發動攻擊,趙星來毫不猶豫,飛奔上前,長劍即將與對方相碰時,魚妖突然調轉了方向。
趙星來心跳停了半拍,看向魚妖前往的方向,那裡赫然站著波瀾不驚的崔長青,衣袂翻飛,飄然若仙,好似在下一刻會隨風而去。
崔大夫的清瘦身板,如何受得了這一擊?
眾人隻聽見一句縹緲的“風來。”
長青如同一片落葉般離開了原地,魚妖再次撞了個空。
本打算救一下崔長青的麋鹿刹住四肢,無奈搖頭,看來崔師妹此生是沒有坐在她背上的機會了。
幾個呼吸間,那魚妖又抬起頭,向著崔長青攻去。
一連躲了幾次,那魚妖還是緊追著崔長青不放,途中路過那群縮成一團的百姓時,血紅的眼睛沒有分過去半點餘光。
崔長青停下逃離的腳步。
她算是明白了,這魚妖就是追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