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來得晚些,這為某位正在炸廚房的人提供了試錯機會。
艾冉生正火力十足揮動著手裡的鍋鏟,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他還在炒第二盤菜,備菜就備了1個小時。
他其實很討厭炒菜,不僅是炒菜,凡是一切繁瑣而無聊的事他都堅持不下來,比如看文學書,比如玩益智遊戲,當然,練舞是例外,讓他一個動作重複八百遍他都甘之若飴,一想到有一天會在聚光燈下讓所有人看到他的舞蹈,他就坐不住了,每一個舞蹈動作,都如此美妙,如此扣人心弦。
總而言之,艾冉生喜歡美麗的事物,喜歡追求起伏不定的刺激感,並樂此不彼。
門被輕敲了兩聲,明明門大敞開,誰這時候來打擾他,煩不煩。
又被輕敲了兩聲,艾冉生頭也沒回,語氣暴躁起來,
“沒見正忙?自己沒腳進來還是怎樣啊!”
終於沒動靜了。
艾冉生把鍋裡的菜盛在盤子裡,才歎出一口氣,擦了擦汗,幸好沒有糊,說起來,剛才有人敲門……
艾冉生回頭一看,差點鍋鏟都嚇掉了,和倚在門邊的男人四目相對。
艾冉生裝乖技巧上線,
“秦皈哥哥,什麼時候來的啊?都不說一聲。”
“我敲了門,然後……”
艾冉生心虛打斷,
“待會兒給您送過來,這裡煙多大啊。”
“你猜我為什麼來。”
門被關上了,阻隔了從門裡聚向門外的濃煙。
艾冉生看著男人利落的動作,隨著上鎖的清脆聲心底噔了一聲,
“秦皈哥哥是想我了?”
秦皈走在艾冉生旁邊,抬手按了一下吸油煙機的開關,
“需要幫忙嗎?小狗。”
艾冉生笑眯眯點頭,求之不得。
秦皈接過艾冉生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戴手套之際,視線移到一個巨大的砧板上,砧板上大小不一的肉塊被涇渭分明分成了四個區域。
在秦皈略帶疑問的打量中,艾冉生昂著頭介紹道,
“這是肉絲,這是肉末,這是燉肉,這是牛肉絲……”
倔強的艾冉生見秦皈逐漸明顯的笑意,終於編不下去了,
“拜托了,我儘力了,你說,為什麼,為什麼張叔吃青椒肉絲,王奶奶卻要吃肉末茄子,王奶奶一直胃口不好,就吃兩三口,還要單獨做,好麻煩,還有,為什麼不能統一吃豬肉,難道一鍋燉肉不香嗎?炒菜到底有什麼樂趣啊?我以後有錢了,一輩子都不想學炒菜……”
艾冉生一邊碎碎念,一邊收拾調料包垃圾,秦皈拿起了菜刀。
艾冉生發愣了,見到秦皈遊刃有餘的刀功,感慨,這個男人怎麼什麼都會?
“那個,我做什麼啊?”
“三個茄子去皮。”
一旁坐在垃圾桶旁邊乖乖去皮的艾冉生安靜了三分鐘,然後開啟了話題,
“你為什麼這麼會做菜?經常在家做嗎?是因為喜歡嗎?”
話一出口,艾冉生就後悔了,這和問貧困兒童 “為什麼不吃肉?是因為不喜歡吃肉嗎?” 是一個水平,秦皈說過,30歲生日都是他一個人過的,不自己做菜還有其他選擇嗎?
秦皈一舉一動都慢悠悠的,回答也是,
“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菜了。”
“看不出來耶,這麼熟練,不過茄子為什麼要削皮?”
“肉末茄子的茄子是需要入味的,對了,老年人的葷菜,除了易食,還有一點是去腥,去腥可以加適當的生薑和料酒。”
不緊不緩的聲音,讓艾冉生靜了下來。
“好麻煩,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這麼枯燥的工作。”
刀落在砧板上的頻率逐漸變緩,似乎跟著主人陷入了某段難解難分的回憶。
“切菜時落下的每一刀,都傳遞著生活裡微小細密的愛意,然後放進鍋裡加熱升溫,這是幸福。”
他已經忘記了這句話多年,也忘記了做菜的樂趣多年。
這句話,是秦皈的奶奶在世時說的,不知是現在的氛圍太融洽,還是部分對話重合的原因,就這麼順著說了出來。
艾冉生沒接話,隻盯著秦皈的背影看,他很多次都分不清秦皈的話裡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但是這一次,他知道這是秦皈最坦誠的那部分,好溫柔,好吸引人,他好像不隻是想讓秦皈活著了。
秦皈說過,他有一個交往5年的戀人,不知真假,是不是這個戀人,讓秦皈這麼溫柔?想到這,艾冉生剛才的欣喜又轉化為嫉妒了,到底多好的人能讓秦皈這麼溫柔。
還沉浸在自己逐漸變質的感情糾紛中時,手機響了,艾冉生見來電顯示,走出廚房關上門,才接起,
“小理,乾什麼啊?”
“什麼?你來我家玩?什麼時候。”
“好,到時候打電話,我去接你。”
十分鐘後,艾冉生打開廚房門,被一屋子煙霧味嗆住了。
艾冉生一邊咳嗽一邊打開抽油煙機,
“乾什麼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