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雷聲響起,在醫院門口擺著各種小攤攤主紛紛開始用五顏六色的塑料袋遮上毯子,喧鬨交互間各自推著攤子提前回家避雨了。
喧鬨的小攤撤退的隊伍末端,一個老人正彎腰踩著三輪,木板在暴風中沿著破舊的裂痕發出滋滋的聲音,然後,砰,一聲巨響,比天邊的雷聲還大,木板破了,還沾著剛打好的水露的水蜜桃噴湧而出,砸在了地上,砸癟了皮,在滾落的彈跳弧度中磕出汁來。
轟隆的雷聲終於把雨給呼喚來了,老人在地上跪著撿桃,越撿越是心焦,越是心焦越抓不住在四濺的泥土中亂滾的桃。
視線模糊間,出現一隻手,替他撿起不遠處的桃,年輕人的動作比較輕巧,三兩下便把桃撿完歸為原位了。
老人還正撐起身子,沒來得及說出感謝,一個穿著黃色外賣服的背影已經在醫院門口消失了,唯一留下的,是搭在老人車座旁邊的一件磨損得發白的橙色雨衣。
醫院裡,黃色身影甩了甩頭,用皺巴巴的紙巾擦了擦頭,把紙巾揉成團投進了垃圾桶,然後推開了205病床。
205病床靠窗處,一個男人正熟睡著。
艾冉生把手裡的飯盒輕放在櫃子上,轉身把窗子關上,窗外的雷雨聲被隔絕了。
一旁病床上燙著波浪卷的大姨正削完蘋果,對著艾冉生說道,
“哎!小夥子,吃蘋果嗎?”
“謝謝,不吃。”
大姨也隻是客氣一番,一口咬住了自己剛削好皮的蘋果,餘光打量著這個年輕人,這個小夥每天下午6點過都會來送飯,給他爹把飯吃了後,就匆忙離開了,應該是去送外賣了。
艾冉生坐在板凳上,呆滯神遊片刻,然後床上男人的咳嗽拉回了他的思緒。
艾冉生起身把病床搖起,端起飯,話語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吃飯了。”
麵色蒼白的男人被扶起,張開嘴,一勺、兩勺……一勺比一勺咽得慢,咽喉比打點滴的通道還更擠兌。
艾冉生也不急躁,端著碗看著男人費力咀嚼,見男人咀嚼儘才開始喂下一勺。
終於,第五口後再也擠不下了,在下一口來臨前,男人嘔的一聲,白的被單、艾冉生的手、碗裡的粥,沾滿了男人的嘔吐物,男人嘔吐了一次又一次,嘔得昏天黑地。
艾冉生臉色未變,隻是放下碗,擦了擦被單和手上的黏糊後,給男人倒杯水漱口,問道,
“還吃嗎?”
男人搖了搖頭,躺下了。
床重新被搖了下來。
艾冉生轉頭對剛到隔壁床測溫的護士說道,
“麻煩你幫忙換個被單,又臟了。”
說著,拎起保溫盒出房間了。
半分鐘後,門外,白色大褂的醫生聽著艾冉生的詢問,斟酌片刻用詞,回道,
“這種情況,最多還能撐3個月,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艾冉生點點頭,道聲謝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