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升第一次注意到宛洱,是在自己高三開學考試的某科成績以一分之差與及格失之交臂的時候。
他拿著自己折算過後抵著59分的卷子看了半天,為了回家不被他媽媽打得屁股開花,偷摸著在一道正確答案為“B”的選擇題下麵把自己的“D”選項添了個耳朵。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除了來自於對他媽媽的忌憚,還來自於這次改卷的特殊性。這次試卷是由班裡剛選出來的學習委員幫老師改的,如果卷子的分數出了問題,直接找他核對就行,不用接受來自老師的富有經驗的盤查和自動測謊式的X射線。
所以易升就去找宛洱了,在一個上午的課間。
那時因為下一節課上體育,所以全班大多數的學生已經提前到了操場,但宛洱由於要登記這次開學考的分數所以留在了教室。
易升瞄準了時機,拿著自己的試卷大咧咧地走過去,把卷子往對方麵前一摔,張口就來:“你有道題給老子號錯了!”
據宛洱後麵回憶,他那時的樣子跟個去菜市場買菜因為老板不小心少找了一分錢或者多稱了菜葉上的一滴水就要把人大卸八塊的大爺大媽沒什麼區彆。
但不得不說,易升當時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哪……哪裡錯了……”宛洱的聲音弱弱的。
“剛剛老師評講的時候你沒認真聽是不?”易升把手戳在試卷的那道選擇題上,提醒對方認真地檢查,“這裡看看呢,這不就是選B呢嘛。”
“稍、稍等一下,”宛洱結結巴巴地說著,低頭往自己課桌找東西,“我把老師給我的答案卷拿出來對一下。”
易升聽了,催促說:“快點啊……一會兒上體育課了都。”他抱著手臂看著他找,同時也打量著麵前這個剛轉校過來的新同學。
宛洱穿著藍底白線的夏季校服,個頭不高,身板端正,他皮膚很白,整個人在灑進教室的太陽光裡泛著柔輝。
他是圓圓的臉蛋,很溫和的一張臉,在易升眼裡很像隻生長在長江水裡的江豚——如果用海豚去形容他並不太準確,因為海豚的頭、嘴巴和身形比江豚要尖一點,不如江豚圓鈍,在他眼裡也不如江豚可愛。
易升這麼想著,就越來越覺得宛洱也很可愛了。當然,如果對方在那時戳穿了他改答案的小把戲,他大概會覺得他像鱷魚,亞馬遜叢林裡的那種。
宛洱一直在找。課桌這麼大點位置,他卻一直在找。
那時的易升以為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個丟三落四的、不喜歡收拾東西的家夥。
但後來易升才知道,原來他不是一直在找,而是一直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