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了十八年,沒經曆過這種陣仗,跑步能力也不強,因此不一會兒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起來。
“易、易升,我……哈……跑不、跑不動啦……”
“加把勁啊同誌,”易升捏著他的腕子往前帶,“後麵那可是德牧!”他這話剛說完,又往後瞄一眼,發現那狗子已經跑近了,咬著牙加速。
彆說宛洱,他自己都覺得腿快斷了,欲哭無淚地想著自己從今往後再也不亂作死亂騙人了,那簡直是因果循環善惡有報,還連累了宛洱——他一定不可能喜歡上自己了——真是叫什麼“撿了芝麻丟西瓜”,個得不償失的玩意……
後頭又傳來幾聲震耳的犬嘯,易升側頭瞟一眼,心裡一個冰冰涼。
得,也彆“以後”“以後”了,直接“下輩子”注意點就行。
眼瞅著那狗子要衝到背後了,他想著不能讓宛洱跟著受傷,本來要把他拽自己懷裡護著,但沒想到一扭頭就看見對方從校服褲兜裡摸了個什麼東西出來,撕了包裝往狗腦袋上一丟,狗子居然莫名其妙地停下來。
“快走,”宛洱反扣住他腕子把他帶進拐角的小巷裡,切斷了狗子盯他們的視野。
兩個人在巷子裡停了下來,扶著牆壁大喘氣。
“呼……呼……”易升一邊喘氣,一邊吐槽,“我去……差點去天堂了……”
宛洱喘得比他急,接不上話,捂著嘴巴像是要吐。他慢慢地蹲下去。
易升見他跑背了氣,趕緊給他拍背,邊拍邊問他的情況。
宛洱喘過一會兒,平複下來,示意他不用再拍。他這時也斷斷續續地說得出話了。
“我……從小、到大,真的……真的沒這麼跑過……”他慢慢地站起來,看著易升,欲哭無淚地咧了咧嘴角,“也是……也是夠刺激的……”
“對不住啊,”易升看他渾身疲憊的樣子,自責地說,“都是我闖的禍……”
宛洱卻搖了搖頭,虛弱地笑笑,“意外……是意外啦……”他感覺頭有點暈,指了指對方的手說,“蛋糕……可以給我嗎……我、我咬一口……”他說他可能有點低血糖了。
易升這才發現自己右手腕上的塑料袋居然還在,而那塊蜂蜜小蛋糕也居然還在塑料袋裡沒跑漏——隻是形狀從規整的長方體變成了不規則體。他趕緊把袋子撕開,把蛋糕拿過去。
宛洱把蛋糕分成兩半,往其中一半咬一大口,同時把另一半遞給他。
易升一愣:“給我吃?”
宛洱點點頭。
易升的眼睛亮了。但他剛伸出手,頓了頓,又把手縮回去了。
“還是你吃吧,”他悻悻地說“我闖了禍還連累你,我一點也不配吃這塊蛋糕……”
但宛洱卻把蛋糕硬塞他手裡了。
“沒關係,我不會怪你的,”他說,“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不會怪你的……”
“而且要不是你的話,我也吃不到它嘛……”
他說這話的時候,微微地笑著,帶著幾分柔軟的真誠,像是把枕頭遞進一個慌神的人手裡,叫他安睡,還祝他做個好夢。
易升聽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心情有點複雜。他既高興又不是滋味。但仔細一想,還是覺得應該高興。畢竟這意味著他和對方關係的變近。
那就先做朋友……
再不做朋友。
他默默地想著,以堅定的眼神把手裡的蛋糕一口吃掉——仿佛這小點心見證了他的決心。
“好吃嗎?”宛洱期待地問。
易升其實並不愛吃甜食,但因為這個蛋糕是對方給的,又加上口感的確很好,於是他毫不吝嗇地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宛洱很開心,眉眼折得更深,“好吃就值啦。”他一邊咬著自己剩下的那點蛋糕,一邊往小巷外頭走。
易升看他走路的腳步有點虛浮,主動跑到他跟前,說要背著他走。宛洱不好意思讓他背,但易升二話不說把他的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彎腰把他背了起來。宛洱拒絕不了,隻好由他背著,跟他道謝。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地暗了下來,宛洱害怕他們的家長擔心,先給自己媽媽打電話報了個平安,又提醒易升也打一個。他見對方背著自己不方便,便幫他撥了號碼,也報了平安,這才放心了。
他們穿過熱鬨的八一路以後,有條小徑上的路燈間隔很遠,宛洱拿手機的電筒功能給對方照明。
易升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他剛剛丟到那隻德牧頭上的東西,好奇地問:“話說你往那狗子腦袋上丟啥了?”
宛洱一聽,小聲地說:“是五香鴨掌啦。”
易升說:“你喜歡吃五香鴨掌啊?”
宛洱搖搖頭:“我還沒吃過,那個是方曉聰給我的,他說那個是他們家暑假去旅遊帶回來的特產。”
“啥?”易升一驚,心想這方曉聰帶個特產都想著宛洱,怕不是真的惦記他,心裡的危機意識跟剛開了瓶蓋的可樂一樣,氣泡直往上頭冒。
得小心這個“一根蔥”。他默默地想,又聽背上的人歎了口氣說:“他還給我帶了好多零食,但是我媽不準我吃這些東西,說防腐劑很多……”
“嗯嗯,”易升點頭如搗蒜,“阿姨說的對,不能吃不能吃。”
“可是我真的好想吃。”宛洱的聲音很委屈。他不死心地問對方:“真的有很多防腐劑嗎?真的很不健康嗎,真的不能吃嗎……”
易升聽了,知道他心裡早有答案,腦筋一轉,說:“能吃能吃,但你彆吃方曉聰帶的那個,以後我給你帶,我幫你挑添加劑少的零食,我在這方麵很在行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宛洱驚喜道:“真的?”
易升自信點頭:“當然。”他在心裡默默感謝著“一根蔥”的“拋磚引玉”,感覺背上的人似乎很興奮,便就著這個挑零食的話題跟他聊了一路。
月亮悄悄地爬上天幕。
夜色下,易升先護送著宛洱回了家,又被月光護送著回家了。